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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有关描写荔枝的诗词歌赋,总是围绕一个“鲜”字作主题。白居易在《荔枝图序》中所说的“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是对荔枝之鲜的最好说明。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说贾母做了一个“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的灯谜。并说贾政已知道是荔枝,还故意乱猜。看来谜底也是指鲜荔枝了。在我国的北方,是长不成荔枝的,就像南方不长苹果一样,“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曹雪芹在香山是见不到荔枝树的。那么,他对荔枝的认识和描述出于什么原因呢?除了书本中获得的间接知识外,大概与他幼年在江南的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一个爱好荔枝的人,他自己起了个“荔轩”的别号。后来又因南京江宁织署中有先人栽种的楝树,又盖了亭子纪念,他便自号“楝亭”。由此看来,他的江南住处庭院之前,种过荔枝树,因而就有了“荔轩”的别号。《棟亭旋钞》中有一首曹寅的《凉放不寝元占》的七绝:
“沆瀣炎氛午夜平,余香犹炷一丝清。风叶荔叶与蕉叶,时下空堂曳展行。”
这首诗中所提到的荔叶便是指荔枝的叶。曹雪芹幼年是在金陵生活一段时间的,对家中所种的荔枝树和荔枝果实当然是有印象的。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三十七回探春给宝玉的一幅花笺里有过关于鲜荔枝的描述:“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情景难逢,未忍就卧。漏已三下,犹徘徊于桐槛之下,竟为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亲劳抚嘱,又复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抑何惠爱之深耶。……”在这里,曹雪芹不用“荔枝”,“荔子”或“丹荔”,而偏偏选用了“鲜荔”二字,正说明了新鲜荔枝是不易得到的。他还借袭人和晴雯的对话,把赠送鲜荔枝的细节,重复了一遍。;袭人间:“那个缠丝白玛瑙碟子那里去了。”晴雯笑道:“给三姑娘送荔枝去了,还没有送回呢!”又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好看。我送去,三姑娘见了也说好看,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
上文中一共三次提到了荔枝,却有两次用了“鲜荔"字样。可见曹雪芹唯恐人们误以为是干荔枝了,并且还用白玛瑙碟子来和鲜荔枝的红色加以对比。按照白居易所说“一日色变",就可以看出这荔枝的颜色尚未变,是多么的新鲜了。曹雪芹用白玛瑙蝶来衬托鲜荔枝,这与白居易《重寄荔枝与杨使君》的诗句:“映我绯彩浑不见,对公银印最相鲜”,真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曹雪芹还把鲜荔枝与真卿墨迹并提。一是时果,一是古玩,都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在二百多年前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在北京能得到新鲜的荔枝,简直不可思议。足见常人难于见到,一般人也是无法想象的。难道曹雪芹写书是完全虚构,没有什么的写作背景与根据吗?
历史上自唐朝以来就设置驿站进贡荔枝。一骑红尘,马上七昼夜,“无人知是荔枝来”。后来人们一提到进贡荔枝,就想到唐代和长安的典故。但清代建都北京以后,荔枝如何进贡,很少有人加以传说。其实到了清朝贡荔之事要比一骑红尘,奔腾走贡有了更加苛刻的要求,并且还改变了纳贡的地方和方式。因四川荔枝品种不佳,广东路途又遥远,就指定了大量由福建进贡,用海船水路运输,将全株荔枝连根运来北京,以保持果实之新鲜。乾隆皇帝写了两首诗,充分说明了这种情况。
乾隆写的《食荔枝有感》七律诗,起首四句是:
“炎州佳品号离支,巴峡泸戎未足奇。色写天霞连颗缀,影留闽月带根移。”
第四句下有注说:“闽中岁贡荔枝,多连树本,鲜摘色味佳绝。”这就是清代贡荔的确证。另一首诗为《荔枝至颁赐朝臣有感》:
“闽中佳实秋前到,相对年年有所思。酬节祗供原庙荐,承恩非复寝门时。飞来岭外炎风送,斜倚栏边揭露垂。料地擎归旧鸳侣,几多欢喜几多愁。’
这首诗也说明了同样的情况。第一句是说明贡荔是来自福建的。第二句是说明年年有进贡。第五句是指荔枝是用渡轮风帆运送的。第六句是说明荔枝是全株连根运到北京斜倚栏边带露低垂。第三、四句说明贡荔不仅供皇家享用,而且还赐予朝臣权贵。,由此可见,曹雪芹所写《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虽然小小年纪,但他曾从蒋玉丽身上得到“茜香国女国王所贡”的罗巾,也从北静王手中得到“圣上所赐鹊鸽香念珠”。如果也说宝玉从朝臣权贵那里得到圣上颁赐的鲜荔枝并转送给探春,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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