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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土楼
一墙之隔,红军楼于我,有很多记忆。
红军楼坐落在我家屋后,相距不到五十米。这座建于清光绪十三年(公元1888年)的庆圣楼,在红军到来之前,还只是一座普通的戏乐楼。儿时的印象里,老戏乐楼是一座行将倒塌的土木仿古建筑,面积不大,接近方正。人字形结构,青瓦屋顶,顶内飞檐斗角,是精细的木质造型镂刻。戏乐楼的墙体泥皮土坯,为了稳实,左右和后面的墙体底墩做了坡度,一眼望去,四平八稳。小时候,这座土楼是我们村子里一伙淘气的男娃女娃经常藏马马虎的好地方。因为距我家近,我几乎不走正路,直接从院墙上翻了过去,在老戏乐楼和一旁村子里新建的戏台之间,跑打嬉闹。村子里新修的戏台平时不唱戏时门敞开着,老戏乐楼的门却用胡基封了,我们藏马马虎的时候进不去,就从不到一人高的前台往上爬,长此以来,戏乐楼的前台墙上,就被踩下大大小小的脚窝子,直到后来这座有历史价值的土楼被重视保护了起来。
地因人名。界石铺、老戏乐楼,因为历史的偶然,成名成了必然。
静宁界石铺,是红一方面军(陕甘支队)1935年10月长征经过的地方,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王稼祥、博古等党和红军领导人曾在这里居住休整。界石铺又是1936年10月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会师的中心基点。1935年秋天,红一方面军经过界石铺,战士们在老戏乐楼上给群众分发战利品。因为就在进驻界石铺时,红军截获了国民党多辆运送军用物资的卡车,除过一部分用于军队补给外,大部分被搬到这个戏台上,当场分发给老百姓。红军在这里召开群众大会、宣传抗日,毛主席还在这个戏台上讲了话。因了这些历史典故,界石铺因而出名,“红军楼”因而得名。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静宁县全县干部群众捐款对界石铺红军长征纪念馆修葺扩建,对“红军楼”加固彩绘,新立了长征纪念碑。眼下,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红色古镇”,界石铺红军长征纪念园几经扩建,很具规模。
那座曾因时光侵蚀而沧桑斑驳的老戏乐楼,在小心翼翼的呵护装饰中,亦是神采焕发不见旧迹,悬挂其上的匾额“红军楼”三个字赤如烈火。
我等这些当年在红军楼上冒然造次的毛孩子,已人到中年,再回家乡,再观红军楼,除了肃然起敬,更多的是一种陌生、一种历史的恍惚和兴衰之感。
讲故事的老人
虽然我们曾一度把红军楼不当回事,但界石铺过红军的故事,却自小在耳边萦绕。
界石铺中学的退休教师王维清,我上小学时,已经显得很老了。这位老人常常被请到学校操场,全校的孩子坐了凳子听他讲红军在界石铺的故事。有时学校组织我们直接到红军楼前,听王老师重复那些讲了多遍的故事。奇怪的是,对王老师当年讲过的那些故事,我们竟连一个都不记得。记忆最深刻的,是王老师老拿着一个红塑料封皮的小本本,里面密密匝匝地写着什么。老人多时是脱稿讲的,只偶尔翻一下小本本,但多少次了,那个小本本总是被他捏在手里,视若珍宝。
那些王老师三番五次讲的故事内容,对当时没有一点历史概念和常识的我们来说,隔膜而又遥远。只模糊联想到,王老师口口声声的“毛爷爷”,就是贴在好多人家上房墙上的画中,一位形象高大的挥着手的下巴上有颗黑痣的伟人——那位“毛爷爷”身后簇拥着很多人物,旁边还有一座城楼——我们从一年级语文课本《我爱北京天安门》中认下了,那该是天安门城楼吧。
我们没有记住那些和红军有关的故事,却记住了讲故事的王维清老人。后来还听说,多年前对红军到没到过界石铺有关方面有些不同说法,有些公开资料中竟提到“会宁的界石铺”之说,对此,王维清老人多方奔走呼告,以当年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为据,为界石铺的红色记忆做客观的历史见证。
而今,王维清老人已故去。当年亲历红军长征界石铺会师的当地老人是否还有健在者,不得而知。但像王维清老人那样,津津乐道于历史记忆的热情的乡人,再没有第二个。
水鱼沟的情意
二十年前,我曾陪省报的一位记者去界石铺水鱼村黄荣清老人家采访当年黄家救下红军掉队战士巫仰光的故事。那时黄荣清老人已过世,在世的黄奶奶八十多岁高龄。在黄奶奶那个黑洞洞的,只铺着一片破褥子的土窑炕上,老人激动地给我们讲述了当年救助红军娃的始末。
1935年,红一方面军过界石铺时,巫仰光是三军团的战士,因病流落到界石铺水鱼村黄荣清家,冒着敌人搜查的危险,黄家一家人对他悉心照料,直到恢复健康。1936年,一军团红五团到达界石铺时,黄家依依不舍地送小红军归队。解放后巫仰光转业到兰州医学院工作,亲自到水鱼子村看望救命恩人,两家人像亲戚一样一直保持来往。长征胜利80周年,巫仰光的妻子、八路军战士罗世珍带着一家人来界石铺参观纪念馆,现场向儿辈们深情讲述黄家救助丈夫的恩情。
时过境迁,二十年前我们采访过的黄奶奶,要是在世也该是百岁老人了。好在当时陪省报记者采访时我也感动难抑,写了篇小文发在当时的《平凉报》上,这篇小文最是真实的记录了当时黄奶奶对我们的讲述:
水鱼沟
真的,母亲在水鱼沟捡到你这么一个奄奄一息的丑儿时,她什么也没想。
母亲用她粗糙的手擦拭你浑身的脓血时,触到了你嶙峋的瘦骨。你的呻吟拉动母亲脸上抽搐的肌肉。母亲抓住了你如柴的手腕,生怕那随时潜伏在你身边的死神将你从她的手中夺去。
没有人会愿意收留你这么一个丑儿,既然有一位不嫌儿丑的母亲,死神最终也愿意将你拱手让给她了。
母亲在你的身边整整守候了三天三夜,你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你动了动好久未开启的嘴唇,咕哝了一句什么。那一刻,母亲目光里溢出了水鱼溪般澄澈的光芒,犹如看到当年她自己的新生儿一样惊喜。
你能下炕了,倚着窑门等待从暮色中背着柴禾捆的母亲的身影出现,你的唧唧哝哝的声音,只有母亲听得懂。粗粗的谷糠面让你的臂膀渐渐的粗壮了起来。你能卸下母亲肩头的柴禾了,能和小弟弟在水鱼溪抬满满一桶水了。有一天你背着母亲偷偷拣了一捆柴禾回来,母亲嗔怪又爱怜地擦去你额角的汗水,才发现你比她的个头高了。
你是母亲时刻的牵挂。在那孔温暖的窑洞里,你想起了山外的硝烟和血。其实,从清醒后的一刹那,你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手去摸头上的帽徽和腰间的枪是否还在。冰雪、泥泞、饥饿、倒下的战友……你不能老厮守在母亲温暖的窑洞,你不能再掉队了。
深山沟里的母亲不懂得硝烟缘何而起,但她知道谷糠面的粗涩,知道她的丑儿为了一个神圣的使命从很远很远的南方跋涉到这水鱼沟。母亲不懂得什么叫革命,但她用所有母亲的善良去呵护丑儿,用母亲博大深沉的心去理解丑儿。
丑儿流泪了,流的是在死亡面前都不曾流的泪。你挥泪辞别母亲,去寻找会师的大部队。多年后,你终于出现在母亲思念的眸子里。血与火的岁月成了历史,水鱼沟却永远流淌着鱼水般的深情……
来源:吕润霞
编辑:静宁县网信办/杨春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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