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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收到了一封来自经典大师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 (Stanley Kubrick)的文情并茂书信,他恳求你成为他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那么,不管这封信写得多热情洋溢,你最好马上把它丢进垃圾桶──顺便改名换姓搬家。因为成为库布里克电影的女主角,虽然能让你永远在影史拥有重要地位,但是过程绝对会让你痛苦难分、生不如死。库布里克虐待演员的手法令人发指,甚至已经超越了劳基法、而到达刑法的边缘界线。我们一定要听听谢莉杜瓦尔(Shelley Duvall)的故事,她是电影《闪灵》(The Shining)的女主角,这部电影吓坏许多观众,但真的吓坏可怜的谢莉了──她遭到精神虐待的过程长达一年。
许多人许多年来不停评断库布里克的电影,但是我想时代周刊的评论最接近真实:
「库布里克对人性的观点……真的非常非常荒凉。」
库布里克对电影怀有热情,这种特质是许多电影大师的共通特质,他们热爱电影,付出精力与时间,移山倒海也要完成艺术。但是电影终究与人类有关,而许多大师对于人性的关爱,让他们的热情心血结晶,更能触动跨时代的观众心灵。肯洛奇 (Ken Loach)拍低层阶级人民生活、山田洋次拍失败者的挣扎,都是影史上令人心暖的完美时刻。
斯坦利库布里克
库布里克如何将杜瓦尔搞到崩溃?
但是库布里克跟他们不一样,他拍摄电影的初衷,并非出自于对人类的信心、热情与爱。他像个严苛的外科医生,利用他的工具在大银幕上解剖人性的最深层。许多医生都很有爱心,但有爱心并不是成为医生的基本条件。这让他的电影弥漫着冷冽的精准,让观众快速地陷入混乱与觉醒的轮回。那种理性往往显得太过于残酷,可是没有这种超然物外的距离,又怎么能够找出残酷人性的基本元素。而这位不关心病人只关心病的医生,当然对他的工具也不会投注太多情绪。什么片场一家亲,这种形容词绝对不会用在库布里克的片场里。
库布里克
这篇文章不会让你爱上库布里克,如同不会有人真诚热爱荒凉──放眼周围的贫瘠没有丝毫温暖,如同沙漠一般。更糟的是,沙漠里竟然还有差别待遇:库布里克对男演员还比女演员好一点。在拍摄《闪灵》时,男主角杰克尼科尔森 (Jack Nicholson)表示,他至少在片场还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但是女主角谢莉杜瓦尔就没有这种好运。尼科尔森与杜瓦尔在《闪灵》里饰演一对夫妻,他们一起到全景饭店度过冬天。但是在这个隔离遥远的化外之地,尼科尔森饰演的杰克开始行迹诡异,渐渐地丧失了自我,最终他甚至追杀老婆,亲手造就了家庭悲剧。
闪灵
这个故事里,尼科尔森的角色渐渐入魔、而杜瓦尔的角色渐渐崩溃。而对库布里克来说,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崩溃,以相对呈现出作家老公的疯魔有多么骇人。曾经坚持在室内也要透过自然光拍摄的库布里克,当然对真实性的要求异于常人──他很多地方都异于常人。而他需要一个崩溃女主角,就得先亲手把杜瓦尔搞到崩溃。
《闪灵》片场侧拍
讽刺的是,库布里克制作电影要求全面保密,他不允许媒体踏进他的片场,也严禁所有工作人员谈论电影。某种程度上,《闪灵》片场渐渐化为形而上的全景饭店,外界无法得知《闪灵》制作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个库布里克成为唯一神的小小世界里,没人知道谢莉杜瓦尔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在1980年的《闪灵》之前,谢莉杜瓦尔应该是个全球观众都应该认识的名字,她才20岁出头,就能在当时的新锐导演劳勃阿特曼 (Robert Altman)电影里当女主角,《没有明天的人》( Thieves Like Us )甚至只是她的第三部电影而已。她后来又与阿特曼合作了《纳什维尔》( Nashville )与《三女性》( 3 Women ),而她凭借《三女性》,获得了当届坎城影后的殊荣,此时她才仅有28岁而已。年轻貌美,但已确定是影坛的明日之星──她当时已经很闪亮了。
《三女性》是杜瓦尔(左)的代表作之一
但是《闪灵》改变了这一切,在《闪灵》上映之后,谢莉杜瓦尔甚至考虑退出表演工作。
杜瓦尔在《闪灵》拍摄过程中受到的虐待,包括了传说中127 次重拍的「球棒戏」:尼科尔森咄咄逼人地询问杜瓦尔关于儿子的事,而杜瓦尔只能抓着球棒慢慢后退,同时要求老公不要靠近。你可以发现杜瓦尔拼命地颤抖、双眼红肿、哀求着尼科尔森。这是个漫长的连续镜头,杜瓦尔还必须一直倒退。
讽刺的是,当中尼科尔森还有一句台词:「把你的球棒放下」。但是看来库布里克希望透过无数次的重来,榨出杜瓦尔真正绝望疲累又迷惑的精神状态。杜瓦尔的眼泪是真的,因为拍完之后她已经呈现脱水状态、双手因紧握球棒而擦伤、喉咙因为长时间哭泣而沙哑──而这只不过是电影里其中一场戏而已。
那场被网友们做成无数版本迷因图的「劈门戏」,必须让杜瓦尔释放她的惊恐。这仿佛仅是一瞬间就能拍好的片段,事实上这场戏拍了3天,劈坏了60道门,而杜瓦尔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破门瞬间尖叫过多少次。她必须把脸靠近尼科尔森用斧头破门的开口旁,同时睁大眼睛与嘴巴,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可能造成她受伤的特效,在她脸旁炸开。而库布里克不需要那种简单粗暴的尖叫,那种宛如《黑色星期五》(Friday the 13th)中廉价的双眼紧闭大声喊叫,他需要被恶梦吓醒时的第一个表情,而他亲自制作了杜瓦尔的恶梦──最后杜瓦尔引发了全身性的歇斯底里。
《闪灵》上映几个月后,杜瓦尔接受影评天王罗杰伊伯特 (Roger Ebert)的专访,看来她也丝毫不避讳透露自己在片场受到的虐待:
「尼科尔森的角色必须时常进入疯狂与愤怒的情绪,而至于我的角色,我必须每天哭满12 个小时,整天都在哭,最后连续这种状态长达9 个月,每周要工作5 或6 天,我待在那里整整13 个月。我想这应该是什么原始疗法(Primal Scream therapy),因为当每天工作结束,我哭好哭满12 个小时之后回到家,却感到非常满足,这似乎带来一种安定心情的效果,但是白天时我真的痛苦地一塌糊涂。在为了这部电影付出这么多之后,却几乎没有人评断我的演出,他们甚至连提都不提。所有的影评都只注意库布里克,就好像我根本不在这里。」
库布里克在片场全面挑剔谢莉杜瓦尔,不给她一丝尊重、挑剔她的演出、不断地要她重新尝试、还否决她对于台词或表演的建议。另一方面,坏孩子杰克尼科尔森却在片场如鱼得水,他是个在银幕上下都极富魅力的男人,喜欢恶作剧开玩笑,却又在小地方显得老练绅士又慷慨。工作人员喜欢他、奉承他,无形之间让被导演刻意要求疏离的谢莉杜瓦尔,感到羡慕又忌妒。尼科尔森崇拜追求真实已经入魔的库布里克,但他也能明显感受到这种差别待遇,他表示库布里克与杜瓦尔在一起时,仿佛「变成另一个导演」。
库布里克与杰克尼科尔森
多年后,当时在片场拿着摄影机乱拍的库布里克女儿薇薇安( Vivian Kubrick ),将这些片段剪辑成《《闪灵》幕后花絮》( The Making of The Shining ),当中就能看到杜瓦尔在片场种种不太对劲的状况──库布里克非常不满意,杜瓦尔常常被愤怒的尼科尔森吓到,他认为这种自然反应看起来很假。他要真实,此时的库布里克眼白大得吓人,仿佛他可以为了真实,拔掉杜瓦尔的脑前叶之类的,只求她不要被吓到。
「从5 月到10 月这段期间,我的身体状况一直时好时坏,主要都是因为演出这个角色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杜瓦尔在接受传记《The Complete Kubrick》的采访中表示,
「史丹利持续紧迫盯人,要我尝试极限,这种体验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真的是我演过最困难的角色。」
库布里克经常临时抽换剧本台词,让杜瓦尔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让全场工作人员等她,甚至当她还没准备好时就上场──这更加恶化了不断重拍的现象。他甚至还要片场同仁,忽略杜瓦尔的要求、对她冷淡、不要提供协助。库布里克说过最恶名昭彰的一句话,由此而来:
「不要同情谢莉。」
谢莉杜瓦尔发生了大量掉发的现象,但比起生理上的不适,心灵上的损伤却更加持久。她在《闪灵》后仍然持续工作,但是都没有比较突出的作品。直至2002 年退休,这位昔日的坎城影后、《闪灵》的女主角,她灵魂最精华的一部分,似乎早在1980 年的《闪灵》中死去。2016 年实境医疗综艺节目关心她的近况,但她在节目上却胡言乱语,明显地精神非常不稳定。
她认为与她合作过《大力水手》( Popeye )的罗宾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其实没死,
「他只是变形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而已。」
她表示自己不能公开健康状况,因为「半夜会有人来伤害她,」当医生很担心是谁会伤害她时,她回答可能是保安、银行人员、或那些值夜班的工人……
「这部电影是一座地狱。」
当时67 岁的杜瓦尔这样说着,她的外表已经不复当年纤瘦俏丽的模样,仿佛被人捶打成泥后重塑的样子。
如今已不再有人提起谢莉杜瓦尔的名字,那双大眼睛、红肿的眼皮、颤抖的声音与宛如被泪水濡湿的纠结长发,让《闪灵》的恐怖元素找到一个能够尽情发泄的出口,杜瓦尔在幕后承受了库布里克求真求实的残酷心意,在幕前承受了丈夫一夜成魔、还得保护儿子的惊吓恐惧。谢莉杜瓦尔成为了完美的牺牲品,电影大师用力地捏碎了她,让她永远散落在「史上最恐怖电影」这样的黄金招牌隙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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