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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绝大多数国人眼中,鲁迅的形象大概总是横眉立目、冷峻犀利的文坛斗士,比如这样的:
鲁迅肖像
或这样的:
横眉冷对千夫指
但实际上,鲁迅也有幽默的一面,人生暮年早已功成名就的鲁迅,已经逐渐洗去了内心那层冷峻和犀利,逐渐开始放飞了自我,在其晚年之作《故事新编》里,那个以笔为枪针砭时弊的大作家鲁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创新的、欢脱的“段子手”鲁迅,他以实力告诉我们:论幽默,我鲁迅从来没怕过!
鲁迅表情包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鲁迅仍然保持着自己艺术上的非正统性,保持着强大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那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摇身一变成了荒诞派黑色幽默大师,以古今杂糅的手法,对眼前的世界进行了讽刺和揭露,且看这位宗师级段子手的创作:
《理水》中不体恤民情的考察大员:
大员坐在石屋的中央,吃过面包,就开始考察。“灾情倒并不算重,粮食也还可敷衍,”一位学者们的代表,苗民言语学专家说。“面包是每月会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鱼也不缺,虽然未免有些泥土气,可是很肥,大人。至于那些下民,他们有的是榆叶和海苔,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就是并不劳心,原只要吃这些就够。我们也尝过了,味道倒并不坏,特别得很……”“况且,”别一位研究《神农本草》的学者抢着说,“榆叶里面是含有维他命W的;海苔里有碘质,可医瘰疬病,两样都极合于卫生。”“O.K!”又一个学者说。大员们瞪了他一眼。
口吃的学者:
“这这些些都是废话,”又一个学者吃吃的说,立刻把鼻尖胀的通红。“你们是受了谣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没有的,‘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他说到这里,把两脚一蹬,显得非常用劲。”
《采薇》中文绉绉的强盗:
小人就是华山大王小穷奇,”那拿刀的说,“带了兄弟们在这里,要请您老赏一点买路钱!”“我们那里有钱呢,大王。”叔齐很客气的说。“我们是从养老堂里出来的。”“阿呀!”小穷奇吃了一惊,立刻肃然起敬,“那么,您两位一定是‘天下之大老也’了。小人们也遵先王遗教,非常敬老,所以要请您老留下一点纪念品……”他看见叔齐没有回答,便将大刀一挥,提高了声音道:“如果您老还要谦让,那可小人们只好恭行天搜,瞻仰一下您老的贵体了!”
《奔月》中怕老婆的后羿:
“太太……。”他擦过手脸,走进内房去,一面叫。嫦娥正在看着圆窗外的暮天,慢慢回过头来,似理不理的向他看了一眼,没有答应。这种情形,羿倒久已习惯的了,至少已有一年多。他仍旧走近去,坐在对面的铺着脱毛的旧豹皮的木榻上,搔着头皮,支支梧梧地说——“今天的运气仍旧不见佳,还是只有乌鸦……。”“哼!”嫦娥将柳眉一扬,忽然站起来,风似的往外走,嘴里咕噜着,“又是乌鸦的炸酱面,又是乌鸦的炸酱面!你去问问去,谁家是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的?我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嫁到这里来,整年的就吃乌鸦的炸酱面!”“太太,”羿赶紧也站起,跟在后面,低声说,“不过今天倒还好,另外还射了一匹麻雀,可以给你做菜的。女辛!”他大声地叫使女,“你把那一匹麻雀拿过来请太太看!”
射死了老大妈母鸡的后羿:
“你是谁哪?怎么把我家的顶好的黑母鸡射死了?你的手怎的有这么闲哪?……”羿的心不觉跳了一跳,赶紧勒住马。“阿呀!鸡么?我只道是一只鹁鸪。”他惶恐地说。“瞎了你的眼睛!看你也有四十多岁了罢。”“是的。老太太。我去年就有四十五岁了(8)。”“你真是枉长白大!连母鸡也不认识,会当作鹁鸪!你究竟是谁哪?”“我就是夷羿。”他说着,看看自己所射的箭,是正贯了母鸡的心,当然死了,末后的两个字便说得不大响亮;一面从马上跨下来。
在《故事新编》中,鲁迅用戏谑的荒诞笔法,将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和历史上的贤者圣人全都“去神秘化”,变成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无论是老子、孔子还是墨子、后羿,个个都有血有肉,都会为吃喝拉撒发愁,也会感冒流鼻涕、怕老婆,被巡警没收包袱,在黑色幽默中表达鲁迅对现实世界不合理现象的讽刺。
《故事新编》8篇中有5篇写于鲁迅生命的最后时期,处于内外交困、身心交瘁的时期,它的总体风格却显示出前所未有的从容、洒脱和幽默气质,这样的“游戏笔墨”,为我们展示一个文笔犀利的文学大师的另一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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