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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日头刚见昏黄,宁曲便开始了他的首次武道修炼。
他要筑炉,不为别的,只为了花袄小姑娘看到余千山时,不再战战兢兢,不再楚楚可怜。
刚才的小姑娘,就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小兽,那般彷徨无助,也没有去寻求老家伙庇护,而是躲在了自己身后,这也让宁曲忽然觉得,有一副担子落到了自己身上。
不能让小姑娘失望,自己就要变强,变得能够一拳击退这位背剑的青年仙师,甚至说熔铸金身,登临九境。
那时,他才可以傲然挺起脊梁,挡在小姑娘身前。
顾名思义,筑炉,就是要将自身窍穴封闭,使得其内浑然一体,然后在辅以行气法诀,锤炼肉身。
身体越发强韧,气力自然越大,大到积沙成塔,大到百川化海,一旦凝聚成了实质,那便成了元力。
之后才可以物尽其用,如臂使指。
以天地为炉,炼的是天下万物苍生,经难历劫,所求最终不过脱颖而出,或是一枝独秀。
以自身为炉,炼的那便是自己,自己的血肉筋骨,自己的气府识海,而且所图更大,至少纵横八荒、睥睨天地,甚至说超脱物外,绝尘而去。
老家伙递过来的那本“九转炼神诀”,宁曲没有去看,只是依照他的口述心得,将自己灵台识海形成了一个模糊概念,然后摆了一个五心朝天架势,在雪地中盘膝而坐,闭目感受着体内的万千气象。
当初流落海外金鳌岛,虽说没有修习仙家术法,但一些寻常不过的东西,宁曲倒是知之甚祥。就如易数星相,堪舆风水,阴阳五行,当然也包括养身行气。
所以身心静寂下来大概盏茶的功夫,他就清楚的瞧见有一股气力自小腹和胞中而起,经玉堂、走中庭,转瞬间行遍奇经八脉,最后一股脑冲进了气海,缓缓流转。
那股气力愈来愈多,愈来愈大,直至汇聚成了一片汪洋。颜色也由打之前的淡淡清澈,逐渐的化作了莹润如玉。
不知过了多久,宁曲忽然听到体内一阵轰鸣,气海猛的一收一放,那股气力便如冰雪消融,竟是散在了血肉筋骨之中。
他自己只是见证了自己的内府变化,可站在一旁的老家伙,此时却被惊得说不出了话来。
眼前的少年,精气神已然完全凝结成了实质,如三条金龙盘旋在其头顶,寒风不动,飞雪不兴。
就连那轮已经快要沉入落魂山的残阳,也是瞬间明亮,光华大放!
老家伙曾经踏入四境,眼力不俗,可像今天宁曲这般的筑炉,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炉有没有铸成,他不清楚,但宁曲变了许多倒是真的。
此时的宁曲就像是春日里的一轮暖阳,与那即将落山的那个,遥相呼应。
三花聚顶,天生二日!
……
“你是说,你并没有感受到身内如有烘炉?”
晚饭时分,老家伙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气力比之前大了很多,又何必在乎什么筑没筑炉?”
“不筑炉,日后的九境又该怎样攀爬?”
“我家乡有句老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至桥头自然直”,修炼无非是想变强,及常人所不能及,我眼下似乎已经做到了,何必再去纠结过程?”
“或许你说的对吧……”
宁曲端着碗,一阵狼吞虎咽。脸上神采飞扬,那种喜悦,丝毫不比当初死里逃生,拳杀魔獠要少。
这次筑炉,不光老家伙看不懂,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短暂的一次行气,就让他的体魄气力全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且长此以往,假以时日,莫说那位背剑的青年仙师,便是城外那座绵延千里的落魂山,他都有信心一拳打爆。
这不是凭空臆想,而是真实景象,只不过宁曲身在其中,当局者迷罢了。
其实也难怪,之前那处天地的精纯元力,在他来到这片天地的同时,早就已经封存于他的身体之中,炉已存在,又何须重铸?
更何况这普天下的修者,任你天赋异禀,或者福泽深厚,又有谁敢说能够承载一方天地元力?只怕窃得分毫,便已大呼万幸了。
别人好比是天上落下来的点点雨露,而宁曲眼下已然成了江河大泽。
天上,地下。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
“老家伙,我想明天再进一次落魂山。”
听着梆子声响,似乎已经入了二更,花袄小姑娘早已蜷缩在土炕一角,沉沉睡去,宁曲才从棉被里探出头来,试探性的对着老家伙说道。
老家伙张四疯由打吃过晚饭,就一直坐在一张大大的木头椅子上闭目无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宁曲刚一出声,他立时目露精光,加重语气道“去做啥?”
“我觉得我的气力已经足够大了,但身体很多地方还跟不上,手脚,眼力,都差了好多。所以打算进山去走走,找几头妖兽来练一练手,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大不了遇见那种打不过的,跑回来就是。”
宁曲心虚的很,也没抱着多大希望,可老家伙听了他的这番解释,却出奇的没有发作,反而随口说道,“这倒也不是不行。”
“你答应了?”
“不答应又怎样?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一没留神,偷偷的跑出去了,我哪里看得住?”
宁曲紧紧盯着老家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像是在打量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可他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老家伙的心思。
之前张四疯的各种担忧,眼下已经随着铁匠老魏那晚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可不是吗,有一位九境的修士在身边,还有什么是需要他去操心的?
尽管,那尊大神如今已经不知了去向。
……
东涞州中部大地,翼王朝都城外七十余里,有一座享誉天下的名山,称之“洞玄”。
“洞玄”,洞彻玄妙之意,东涞州第一仙家宗门“云霄宗”,便是落户于此。
山上神仙,山下凡人,攘攘熙熙,热闹的紧。
翼王朝立国数千年,枝繁叶茂,这与山上的云霄宗自然有着莫大干系。
据传,最早的那位帝王苏翼,便是得了云霄宗扶持,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而后,苏氏一脉,也都会将自家天赋极高的子弟,送入云霄宗修行,所以几千年下来,山上山下同气连枝,早已不分彼此。
云霄宗宗主云出尘,还有几位避世不出的宗门老祖,据传都已登临九境,虽然不比其他宗门多上多少,但因为占据地利人和,俨然已经成了东涞州,修仙宗门之首。
百余年前,皇族苏氏出了一个万中无一的修炼坯子,是个女儿身,唤做苏青泥。
刚刚进了云霄宗,便被宗门内一位辈分极高的老祖收做了亲传,就连那云出尘见了,都要尊人家一声“小师姑”,如此一来,这苏青泥自然是万人瞩目。
生的杨柳依依,明艳动人,修行天赋又好,境界一日千里,这般的女子哪里去找?所以宗门上下的男修,几乎都对这苏青泥动了尘凡,恨不得掏心掏肺,以搏佳人一笑。
可天下事,往往又都是事与愿违,什么七境八境的神仙,或者哪个老祖的嫡亲血脉,苏青泥一个也没瞧上,反倒是看上了一个看守经阁,洒扫除尘的杂役弟子。这也让云霄宗上下哀声一片,恨只恨一只鲜花,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而那个得了美人垂青的,偏偏又木讷呆板,天赋极差。入宗门十三年,就只修到了四境万法,以至于很多人连他的名姓都不清楚。也是有那妒忌心重的,想要讨个底细,后来几经打听,这才知道了那个相貌平平的青年,唤作魏羡。
此时已经踏入了六境不灭的苏青泥,不知是不是猪油蒙了眼,任凭云出尘等人明里暗里百般提点,她就是不为所动,天天疯了心一样的往魏羡那里跑。
再后来没了办法,为了那位老祖的脸面,这位云霄宗宗主只好将魏羡收入门下,也不用他去看守经阁,再去做那些粗鄙杂活,只要整天陪着自己那位“苏小师姑”便好。
……
“十里玄山霜满天,青丝白发度华年。
今生无悔双飞翼,只做鸳鸯不羡仙!
哎,云霄宗,我回来了……”
老魏佝偻着身子,脸上说不出是何种表情,轻叹了一声,这才上前叩打山门。
云霄宗跟寻常人家一样,也不会敞着大门来过日子,而且如此富庶,当然也会请上几个高大强壮的门房,来充脸面。这不,老魏刚刚敲了两下,便有一位身高十丈,手持长槊的金甲神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劳烦上神通禀我那宗主师尊知道,就说昔日弟子侥幸逃得活命,在外苟延残喘百年,如今特来拜见。”
老魏像是很费气力的直了直身子,然后开口说道。
那神人虽说觉得眼前这人寻常至极,可也没摆什么架子,只是低下头,疑惑的问了一句“报上名来?”
“云霄宗,魏羡。”
“好贼子,想不到你害了苏师妹,还敢回来。好好好,今日我便要你形神俱灭,替我那枉死的师妹报仇雪恨!”
老魏话一出口,便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紧接着,更有一道凌厉剑光,裹挟着滔天恨意,瞬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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