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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乱凉州:汉阳子弟与马超的生死情仇

时间:2007-10-28

冀城失陷建安十六年212年,马超自去年在关中渭南败给曹操之后,率残部抵达凉州永阳郡上邽县

提示:本文共有 5465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11 分钟。

本文是讲的是汉末三国故事,这故事要从凉州汉阳郡说起。

冀城失陷

建安十六年(212年),马超自去年在关中渭南败给曹操之后,率残部抵达凉州永阳郡上邽县。

县令阎温本要抵制马超入境,但是郡中豪强任养等人前去迎接马超入主上邽,阎温无法阻止,便连忙赶回凉州汉阳郡冀城,向刺史韦康通风报信。

《三国志·阎温传》:阎温字伯俭,天水西城人也。以凉州别驾守上邽令。马超走奔上邽,郡人任养等举众迎之。温止之,不能禁,乃驰还州。

马超在羌、氐人中颇有声望,除了上邽任养之外,马超又在当地联络了羌、氐人结为盟友,甚至还去联络了汉中张鲁,张鲁则派大将杨昂率军支援。

正月,马超率大军包围冀城,总兵力大约有一万余人。城内的刺史韦康等人孤立无援,只能考虑向屯兵关中的夏侯渊求援。

当时汉阳以西是金城韩遂,其他各郡都有地方豪强割据、异族作乱。例如韩遂讨灭武威太守张猛后,武威人和鸾便在本地自治,韦康无力干涉,又如安定和北地两郡一直有匈奴人、氐人活动。

冀城内,经过韦康等人商议,还是阎温主动请缨,决定从城北的水道潜出,再去关中向夏侯渊求援。不料,阎温刚出城,就被马超军的士兵发现,马超士兵沿途追寻,在显亲县地界将阎温俘获。

212年,马超围冀城

阎温被押送到马超营中,马超试图让阎温去对城内劝降,阎温先假装答应,然后在城下高呼:“关中大军不过三天就到了,诸位努力啊!”

城中人看到阎温被俘,且不顾生死,都感动得哭泣不已,在城墙上高呼万岁。

注:当时,“万岁”是祝福词,在民间广泛使用,并非皇帝专用。

马超发觉被阎温骗了,非常生气,却仍然希望阎温能改变主意,甚至在事后问阎温:“你就不替自己的性命着想吗?”阎温置之不理。

大概过了一段时间,阎温仍然不肯投降,马超才杀了他。

其实阎温出城后不久便被俘虏,从时间上看根本赶不到关中,所以韦康这些人也能知道阎温在城下喊的“援军三天就到”是假话,只为了鼓励冀城守军继续坚持。

此时的关中,夏侯渊还在讨伐参与马超之乱的余党势力。统计如下:

1. 武关有刘雄鸣,他被击败后,逃入汉中,投奔张鲁。

2. 梁兴占据蓝田县,左冯翊郑浑参与讨伐,梁兴战死,余部三千余户投降。

3. 武都郡的氐人也参与作乱,考虑夏侯渊应该不可能冒然进兵武都,所以考虑可能是从散关侵入关中的氐人军队,推测其渠帅是窦茂。这股氐人军队也被徐晃、张郃讨平。

夏侯渊身边除了徐晃、张郃,部署在关中的还有殷署,赵俨。地方官有京兆尹张既和左冯翊郑浑,大家分头讨伐叛军余党,忙的不可开交。所以说,即便阎温赶到关中,夏侯渊也可能分身乏术无法救援冀城。

攻城战

马超围攻冀城的局势很顺利,与韦康等人对峙半年多,到了八月,刺史韦康的心理崩溃了,决定开城投降。刺史府的从事杨阜、赵昂哭泣阻止,韦康也不能改变决定。在韦康看来,考虑的是保全本地人,包括自己。只可惜让阎温白白牺牲了!

韦康是关中人,他计划投降后便返回关中故乡,但是事与愿违,马超在进城后,指使张鲁大将杨昂杀害了韦康,还有汉阳太守(未留名)。这两位都是外地人,杨阜这些本地人都没事,马超还是希望能够笼络住汉阳人,希望他们能继续为自己效力。

但是,杨阜从弟杨岳在城上抗击有力,多次挫败马超军的进攻,因此马超十分忌恨。于是,马超进城后,也将杨岳关入监狱。

汉阳的危机也持续了大半年,消息终究还是传到夏侯渊这边,夏侯渊也从关中腾出手来,率军救援汉阳,但是为时已晚。

电视剧《三国演义》夏侯渊形象

夏侯渊抵达汉阳城外两百里(这个数字没错的话,在地图上测距大概在陈仓道入口向西不远),马超亲自率军迎战,夏侯渊军败北。随后,夏侯渊也得知汉阳沦陷,韦康身死,再战汉阳似乎为时已晚;而且祸不单行,关中又传来战报说汧水的氐人再次作乱,于是夏侯渊选择退回关中。——汉阳人就这样被放弃了。

杨阜合谋

击败夏侯渊援军后,马超便觉得在汉阳可以高枕无忧了,便下表奏文书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同时把韦康府上的汉阳官吏引为己用。

——其中,杨阜和赵昂也跟随了马超。

《三国志·杨阜传》:(姜)叙姑子杨阜,故为(韦)康从事,同等十余人,皆略属(马)超。

杨阜这个人很有些背景。他在建安初,韦诞在任凉州时,便出任从事,建安五年(200年),他前往许都觐见天子,顺便打听了曹操一些事,他返回关中时,马腾这些人都找他询问“曹操和袁绍谁能赢?”

当时杨阜就断言曹操能赢(也有可能是听荀彧说的,或者是当时流传度非常广的十胜十败)。也由此可推测,杨阜和马腾、马超这些人是有过交往的。

后来,曹操还征辟杨阜为幕僚,这应该是汉阳人,甚至是凉州人的头一份。在马超之乱时,杨阜又出现在曹操身边作为参谋;但是曹操在渭南之战取胜之后,并没有心力决定进入凉州,彻底解决韩遂、马超的割据。杨阜对曹操劝说无效,只能无奈再次回到韦康身边。

电视剧《新三国》马超形象

马超占据汉阳后,也对杨阜等天水人礼待有加,引为己用,但是杨阜心中对马超不服,他誓要为故主韦康复仇。当然,也有可能是杨岳入狱的事让杨阜不服。

正在此时,杨阜的妻子去世。杨阜的妻子是外地人,杨阜跟马超说要去办理丧事,马超也不怀疑。于是杨阜趁机离开冀城,在历城见到表兄、抚夷将军姜叙。

杨阜和姜叙两人一合计,决定暗中联络有心对抗马超的人,积累势力,等待机会——等待夏侯渊再入凉州。

在这次合谋过程中,姜叙的母亲也表现得大义凛然,鼓励姜叙不要有心理包袱,应该为凉州士大夫争光!

《三国志·杨阜传》:(杨)阜少长叙家,见叙母及叙,说前在冀中时事,歔欷悲甚。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马超背父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此赵盾所以书弒君也。超强而无义,多衅易图耳。”叙母慨然,敕叙从阜计。

马超这边,估计在日常交往中,也发觉汉阳子弟对自己并不是真心实意,他便要赵昂把自己的儿子赵月交出来做人质,由杨昂带去汉中。

——你儿子在我手里,你就不敢造反了。

赵昂这个人也很可怜,早些年,在梁双之乱时,他在羌道担任县令,家里妻子王异带着儿子、女儿居住在西城。梁双攻克西城后,杀害了赵昂的两个儿子,王异带着六岁女儿赵英艰难地活了下来。

自己这个被送去汉中做人质的赵月,是这些年再生的。

即便如此,赵昂仍然和王异商议:“我决定背叛马超,但是我会害死儿子,你会怪我吗?”王异则坚决支持丈夫的决定:“忠义立于身,雪君父之大耻,丧元不足为重,况一子哉?夫项讬、颜渊,岂复百年,贵义存耳。”于是赵昂不再迟疑。

可见,人质的作用对于赵昂、杨阜来说,根本没用,他们不畏惧牺牲家人和自己的性命。

除了杨阜、姜叙、赵昂,还有梁宽、尹奉、姚琼、孔信、李儁、王灵等人一起合谋,他们在暗中继续筹划,一同反马超。

《三国志·杨阜传》计定,外与乡人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武都人李俊、王灵结谋,定讨超约,使从弟谟至冀语岳,并结安定梁宽、南安赵衢、庞恭等。

在这份合谋名单里,可以说说梁宽这个人。

梁宽并非是汉阳本地人,而是安定人,他能在汉阳就职,是在韦康的刺史府工作,韦康死后,他也被马超收为己用。

梁宽晚年入了曹魏帝国,做了黄门侍郎,陪伴在曹丕身边,他在闲暇时间里,效仿西汉刘向,也著了一本《列女传》,其中就有给赵昂的妻子王异,姜叙的母亲立传,详细记载了这两位伟大女性在这场动乱中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西汉刘向著《列女传》,梁宽、皇甫谧也

陈寿写《杨阜传》描述杨阜与姜叙结谋场景,应该是有借鉴此书的。包括西晋时安定名士皇甫谧也写过《列女传》,也应该是借鉴过梁宽的第一手资料。

汉阳中其他家族成员,如尹奉,也是出身本地大家族,虽然没有被列为“汉阳四大家族”之一,但是史书上可以查到的汉阳尹氏官员大有人在;其他人如姜隐,可以推测是姜维的族人,按时间判断,可能是姜维的父辈;南安庞恭肯定是庞德的族人,要知道此时庞德还效力于马超,庞恭能够背叛马超,可见庞德与庞恭虽然同族,却不同心。

汉阳举义

次年九月(213年),距离汉阳沦陷于马超之手已经有一年了,杨阜和表兄姜叙在卤城举兵,誓师讨伐马超,赵昂和尹奉率兵去守卫祁山。马超听闻变故,便点拨兵马,要去征讨杨阜。

在冀城内,梁宽,赵衢这些人就等着马超出去。于是赵衢假意表忠心,哄骗马超率军亲征,马超深信不疑,便同意了。

等马超的军队刚出城,梁宽和赵衢便把城门紧闭,然后派人把杨岳从狱中放出来,同时再把马超的妻子杨氏和儿子抓起来杀害。

《三国志·杨阜传》: (建安)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超奔汉中,还围祁山。

马超出城后,才发现上了当,想要回冀城也是不可能了,率军攻城吧,又陷入当初夺城的困境。

电视剧《新三国》马超形象

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还设计剧情:梁宽当着马超的面,在城墙上杀害马超的妻儿,把马超气得昏了过去。

在历史上,马超也无力救下妻儿,只能率军南撤,途经卤城,仍然是望城兴叹。

倒是在马超撤退途经历城时,历城守军出了纰漏,误把马超军队当成姜叙军队,将马超军放进城来。

马超进入历城后,心中压抑的仇恨瞬间爆发,他将城中姜叙的母亲和儿子抓来,泄愤杀害,并把历城屠戮一空。——据守卤城的姜叙也没料到,梁宽杀害马超妻儿泄愤,最终使得马超也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

离开历城后,马超率军围攻赵昂和尹奉据守的祁山堡,杨阜则率军追击马超,双方在山下展开生死较量,在这场决战中,杨阜身负五处重创,其宗族兄弟七人在战斗中阵亡,可谓惨烈!(史书记载杨阜有从兄弟杨谟、杨岳,估计也是在这场决战中丧生)

在举义之时,姜叙也派人向关中的夏侯渊求救,而关中的将领还认为应该先向丞相曹操请示后再出兵,夏侯渊当场反对,他说:“曹公在邺城,信史来回就要跑四千里路,如果等到曹公的文书,姜叙等人肯定撑不下去的!”

于是,夏侯渊赶紧率军进军汉阳,令张郃率步骑兵五千人为前锋,从陈仓道进入,夏侯渊在后方督办粮草辎重。

《三国志·夏侯渊传》:(姜)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攻急也。”遂行,使张合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合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合。未战,超走,合进军收超军器械。渊到,诸县皆已降。

张郃抵达汉阳后,与马超的氐人、羌人军队交手,但是这些异族军队见情况不妙,不战自溃。等到夏侯渊再进入时,汉阳郡内的马超军队已经全部溃败了。各县纷纷响应,宣布脱离马超统治,迎接夏侯渊的关中军入驻。

古代战争

在祁山战场,马超也不能攻不下祁山堡,听闻夏侯渊大军已至,只能狼狈入了汉中,投奔张鲁去了。

在汉中,不出意料,马超又把赵昂的儿子赵月杀害泄愤。

马超与汉阳人双方结下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故事尾声

就在夏侯渊进入汉阳时,与马超结盟的金城韩遂,也率军进入汉阳,笼络残余的叛羌、氐人,与夏侯渊对峙。夏侯渊在汉阳子弟的协助下,率身经百战的关中军,一举将韩遂击败,赶出汉阳。白项氐王千万也逃去汉中,另外一位氐王阿贵则被诛杀。

紧接着,夏侯渊又对陇西宋建发动攻势,一举铲除这个盘踞在凉州几十年的土皇帝。西平太守、韩遂的女婿阎行也趁机投降,因为阎行的父母尚在许都为人质,曹操故意没有杀害阎行的父母,也就是为了争取阎行的叛变。

阎行是在夜晚发动叛变,围攻韩遂的军营,没有攻克,天亮后便率军走了。

韩遂虽然守住军营,但对自己的处境悲叹不已:“大丈夫如此困顿,祸根是在联姻吗?”此时的韩遂实力已经是日暮西山了。

《典略》:韩遂在湟中,其婿阎行欲杀遂以降,夜攻遂,不下。遂叹息曰:“丈夫困厄,祸起婚姻乎!”

当初曹操为了讨伐汉中张鲁,引发了马超等人作乱,如今夏侯渊已经扫平马超、宋建和韩遂,曹操十分高兴,下令书夸赞夏侯渊“虎步关右”。

《三国志·夏侯渊传》: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余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仲尼有言:吾与尔不如也。”

同时,汉阳子弟杨阜等人在这场动乱中,付出了莫大的牺牲,这功劳在后来得到了曹操的肯定。

次年(214年),曹操率军进入武都,下一步就是讨伐张鲁。

建安十九年,曹操讨伐汉中,在武都与夏

夏侯渊率军与曹操在休亭会师,曹操为汉阳子弟驱除马超而立功的人封侯,当时有十一人,按照史书留名的有:杨阜、赵昂、尹奉、姜叙、姜隐、赵衢、梁宽、庞恭、王灵、姚琼,孔信,李俊十二人。可以说大部分人都封侯了。

杨阜再次见到曹操,婉拒侯爵,曹操不肯,并动容地说:“君与群贤共建大功,西土之人以为美谈。子贡辞赏,仲尼谓之止善。君其剖心以顺国命。姜叙之母,劝叙早发,明智乃尔,虽杨敞之妻盖不过此。贤哉,贤哉!良史记录,必不坠于地矣。”

曹操说的“良史记录,必不坠于地”,在《三国志》中可以得到印证。陈寿在《庞德传》后开始写凉州人物,如给庞淯、阎温这些本不是魏国功臣的汉末义士都立了传。梁宽、鱼豢、皇甫谧也先后传承这段汉阳往事,记录在各自的著作当中,流传千古。

例如,姜叙之母在临死前痛骂马超:“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千百年后人读来,无不悲怆。

随后,杨阜和赵昂作为汉阳子弟的佼佼者,随曹操进入汉中讨伐张鲁,誓要诛杀马超。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马超已经偷偷逃入蜀地,投奔了刘备。

马超的悲剧在于自己,选择了作乱,最终导致父兄被诛,妻儿被汉阳人杀害,最后去了蜀地,张鲁在投降曹操时,又把留在汉中的马超庶子马秋杀害。

马超除了从弟马岱一直跟随自己,身边都没有亲人了。

张鲁归降后,杨阜出任武都太守,对抗刘备军的侵扰,赵昂则跟随夏侯渊在汉中,不幸与夏侯渊一同战死在定军山。

如此看来,发生在建安中的“马超之乱”,屠杀与复仇充斥着整个过程,似乎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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