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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普通到别人都忘记她的名字,只因为她画的叶子最好看,便喊她“叶子”。
即便是在部队这样一个僧多粥少的地方,叶子也是不起眼的,大家甚至和她兄弟相称。
叶子没啥特长,有时候给厨房阿姨帮个忙,有时候给木工大叔搭把手,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但是她又不那么重要。她最喜欢的还是偶尔会让她画两笔的宣传板。看着所有人都挤在那边看有什么通知公告时,叶子产生了一种“被重视”的错觉,嘴角带着笑意。
没人往叶子这边看,因为她站在人群后面。但是六六看见了,他手里拎着四个装满了水的暖瓶,看见叶子一笑,顿感手里的重量减轻了许多。
部队大院里落了一地的叶子,金黄金黄地,还没来得及打扫。叶子那一批新兵也成了老兵,还有一年大家就要各奔东西。
叶子坐在窗前,这样想着,思绪又飘到了那个午后:
叶子不一样,父亲是老师,母亲是作家。她从小就在书堆里长大,对于感情之事早在书里面学了个大概,开窍的比别人都早。她的愿望可不是来文工团跳舞,她想去外边看看,去书里面那个“女士优先”“穿着公主裙喝下午茶”的国家看看,然后把自己看到的画下来,用她一直热爱的画笔。
可是这个世道总不是那么好的,身为军人的舅舅日日来家里,跟妈妈说部队如何如何好。其实叶子知道,这都是因为舅舅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硬是要去学什么机械制造,舅舅觉得那就是没出息的修理匠,怪儿子没能继承他的军人传统。
叶子忽然想起小的时候母亲把自己送到舞蹈室,不出三分钟叶子的哭声就穿透了整栋楼,母亲无奈。长大后啥也不会的叶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画画,也没什么机会学,想来想去,也就剩半肚子墨水了。
在部队里,叶子没活干的时候便整日整日坐在练功房,看着里面的姑娘转一个圈,又一个圈,看得她不停的打呵欠。他们好像不会累,可以一直唱,一直跳,直到窗外最后一束光线熄灭。
六六是什么时候和叶子搭上话的呢。
叶子在正从地里摘了一把菜,动作不太熟练,满头大汗,正继续把满手的泥往脸上擦,没注意眼前迎面而来的六六,撞了个满怀。
六六看着满脸是泥的叶子,竟一时语塞。只说了句:“你画的国旗可真红。”被泥挡住视线的叶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六六那一口白牙。
勇敢地说出了第一句话,两人迅速站在了同一阵线。从此,叶子无聊的生活似乎多了一个无聊的人陪伴。六六好像比自己还闲,可以一整天都陪自己坐在屋后看青蛙。
“你以后想干啥。”
“我既不能扛枪打仗,也不会跳舞唱歌。以后只能去卖煎饼了。”
“哈哈,那你可得把你那煎饼招牌画的好看点。”
“必须的啊,煎饼卖好了,我还想去外国学画画呢。”
“那你爸妈得追着你打,没出息的女儿。”
两人笑声吵醒了一大片在草里打盹的蛐蛐。
又是一次在宣传板上画画,是一份“通报批评”,从来不在意这些的叶子,突然瞄到了六六的名字:缺勤。
应该是严重违反了纪律。这样的话,会不会记到个人档案里。叶子身后议论声,她听得真切。
后来,六六作为部队里的“优等生”,被送到了学校继续深造,他的路走得很平顺,没有什么挫折,没有什么磨难。优秀的他遇见了很多同样优秀的人,因为父母告诉过他: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那么对于现在的自己,他应该很满意。
叶子从部队提前回到家以后,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切还是那么普通。她继续着写写画画,她做的煎饼很难吃,更别提去卖了。她偶尔会想起六六,六六可能还以为自己在卖煎饼呢。
他们都活在彼此的记忆当中:那些个蝉鸣一整日都不嫌烦,阳光悠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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