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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中塑造了四个鲜活有力的角色,但总有那么一人,存在感似乎总是很低,他就是沙悟净,也就是沙和尚。在我们大多数人眼中,沙和尚似乎除了会说“大师兄,师父被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抓走了”、“大师兄说得对”、“二师兄说得对”之外,也没什么本领。为什么这样一个人物还能在取经队伍里占一位呢?事实上,我们小瞧了沙和尚。在佛教史上,尤其是取经故事的早期,他是一个非常显赫的人物。早期,西游故事里没有几个妖怪,沙和尚是妖怪界的一个统治者或者垄断者,只是后来慢慢就落魄了。
86版西游记中的沙和尚
沙和尚的原型来自佛教的深沙神。深沙神比较早出现在东晋,有一个叫竺昙无兰的高僧翻译了一本《佛说摩尼罗亶经》,书里说有两个恶鬼,一个叫深沙,一个叫浮丘,归毗沙门天王管。毗沙门天王手下的药叉之首,也就是夜叉恶鬼之首,就是深沙神。《西游记》里李靖手下的药叉将实际上也是深沙神,只是在《西游记》的故事里把这个形象一分为二了,有时候叫深沙神,有时候又叫深沙大将。
佛经中深沙神的形象:头发红的像火焰一样,口若血河,用骷髅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穿着兽皮的衣服,用大象皮做护膝,然后他的肚脐眼是一个小孩的脸。这样的一个形象在藏传佛教寺庙里面经常见到。 《西游记》写沙和尚:“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青色的衣服;“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犹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戴着一圈骷髅头。
通过分析《西游记》对沙和尚的描写和佛经里对深沙神的描写,我们已经可以确信,佛经里的深沙神或者深沙大将就是沙和尚的原型。深沙神和玄奘取经故事发生联系的一个契机是沙漠,在今天甘肃敦煌以西,新疆的哈密以东,这一片现在叫哈顺戈壁,唐代的时候叫莫贺延碛,碛也是荒漠、沙漠的意思。当时这块莫贺延碛还有两个俗称,一个叫沙河,另一个叫流沙。因为它的沙子风一吹就会流动,就像流动的沙的河流一样,叫流沙。这就是流沙河这三个字的原型。
可流沙河是怎么从沙漠变成《西游记》里的水河的呢?《西游记》后来成熟时期的作者,都来自于南京、福建、江苏一带,只见过中原的河流,没见过西北的流沙或者戈壁,一听沙河,就以为是河里有沙子这么一条河。就算他知道流沙这两个字指的是沙漠,他也没见过,想象不出来。
所以,玄奘法师取经回来之后,取经故事的传说开始流传,老百姓就开始随便编。首先莫贺延碛,流沙,哈顺戈壁,这么大一片沙漠,总得有一个神,神也得有个名字,人们编来编去,深沙神就进入到这个讲故事人的视野里了。首先,他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沙字;另外,唐代的深沙神信仰非常兴盛,大伙儿非常了解,也很敬畏他;再者,他是毗沙门天王的七千夜叉之首,如果把他伺候好了,他手下的夜叉不就不出来捣乱了,所以大家也信奉他。
鉴于以上几个原因:一是玄奘法师经过了一次沙漠,二是深沙神的名字里有一个沙字,三是唐宋时期的深沙神信仰非常兴盛,这几个原因就使得深沙神和玄奘法师的取经故事联系到了一起。而且更重要的是,玄奘法师取经故事本来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是逐渐地在唐宋时候变得越来越玄幻了,越来越神化了。神化的过程中就要不断的加入神仙鬼怪,深沙神就是第一批进入到玄幻故事里来的,是这个故事走向玄幻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推动力量。
和深沙神大概同时进入到取经故事里的还有一个大咖,就是石磐陀,石磐陀后来逐渐演变成了猴行者。深沙神在早期的故事里,是作为保护唐玄奘的一个形象出现的,石磐陀,也就是猴行者,也是作为护玄奘法师的形象出现的。这两个形象都要进入到民间故事里的时候,就会产生竞争关系,谁强谁弱,必有一战,结果是猴行者胜出了,深沙神失败了。
所以我们在看到《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这个宋代的取经故事的时候,里边的深沙神就变成了一个沙漠的恶神。他阻挡了唐僧的前进,而且剧情还交代说,唐僧不是这一辈子取经,上辈子,上上辈子,好几辈子他都是作为一个和尚在取经,路过这个地方就被深沙神吃掉,吃掉之后就留下一个骷髅,深沙神就挂在身上,来一次吃一次,转世了好多次,最后才是转世成玄奘。这非常有效地解释了深沙神的骷髅头的来源。但是这个故事里,深沙神也是被玄奘法师和猴行者给降服了。但是虽然说深沙神被降服了,但在这个故事里,深沙神还没有跟着玄奘法师继续去取经,而是还留在当地,只是为玄奘法师开辟了沙漠的道路。
从这个故事也正可以看出,原来深沙神在沙漠里一家独大,如果剧情里没有猴行者,他就是老大,因为史实里的石磐陀并没有跟着玄奘进沙漠。但是当故事从史实演化成民间故事的时候,石磐陀由一个真实的人物变成了猴行者,唐僧一定要带着他进沙漠,进了沙漠,就发生了争斗,深沙神就被写成了一个反面人物,最后被降服了。
动画版的沙和尚
在猪八戒进入到西游故事之前唐僧就有两个徒弟,一个是猴行者,一个就是深沙神。深沙神被猴行者PK下去之后,又不幸地败给了猪八戒,因为猪八戒的竞争力太强了。倒不是说他的法力有多高,武力有多高,而是说综合表现,他的人物性格鲜明、出身故事丰富等等,对故事的影响力更大。
沙和尚的原型是佛教的深沙神,他本来是一个神通很大的恶鬼。因为玄奘取经,经过了沙漠,所以民间的故事就把深沙神和沙漠联系在了一起,长期以来他的身份又是神又是魔。当猴行者出现的时候,他就逐渐被征服,逐渐变成了老二。后来猪八戒异军突起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再次降级,就变成了三师弟了。这就是沙和尚的过气史和沉沦史,但尽管如此,在如今的《西游记》中,沙和尚依旧是一位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对整部故事的完整性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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