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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丹萍
上网课和老师视频的娃，有时候会捂着耳机的话筒部分，一脸严肃、眉头紧锁地小声说：“妈，你进镜头里了。”
我进镜头里怎么了？是我的旧毛衣不好看，还是我自己剪的刘海不整齐？因为他上网课，不能打扰，我已经换了一个没有噪音的吸尘器，现在连无声地来回走动都不行了吗？我是在扫地啊，我不走动，难道原地不动地吸灰吗？这是吸尘器，又不是巨型涡轮机。而且，他上网课的时候，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视频对话框里，那个框只有邮票大小，他的大脸已经占据了95%的画面，我在他身后闪过的画面，一点也不会影响他在老师心目中认真听课的光辉形象啊。所以我说：“没事，我不怕。”
搞了几次，他对学习环境才没那么高的要求了。
我们家向来都没什么“家教”。比如周五是娃的“自由日”，可以随便玩电脑游戏。但我们家只有客厅才有网络，他只能在客厅玩。而通常周五又是我在家里大宴宾客的日子，所以在客厅的一张大桌子上，我和朋友们觥筹交错，娃也夹在我们中间，自顾自地玩游戏，偶尔大声招呼他的网友“冲冲冲”之类。大家相安无事，习惯彼此的噪音。朋友中的游戏高手，有时也跨界高质量指点他两句。他觉得在中年女性中找到了知音，很是意外。
另外一些朋友对游戏一窍不通，但毕竟孩子坐在那儿，不说话好像不习惯，试图和孩子沟通一下，就问：“最近考得怎么样啊？”我赶紧说，喝茶喝茶。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所有的孩子要立刻离开客厅。那时候家里小，客厅也是饭厅，如果正在吃饭，也要立刻放下饭碗，躲到一边去。我很早以前在心里把这个事情想了想，没对孩子做这样的要求。客厅有公共性，如果我有什么正经事，不想让孩子了解的，我就约人到外面谈。他约了朋友来玩，不想我在旁边，就带到自己房间。我上班挣几个钱，或者往来无白丁，是正常的；你上学读书，或者有几个小兄弟打游戏，也是正常的。核心是，谁都别觉得自己的事情特别了不起。
以上是解释，为什么我可以(作为一闪而过的背影)出现在网课的镜头里。
有时候我想，如果全中国的孩子都有两个月不学习，会怎么样呢？这个学习，是指学习学校的课程。高考理论上还是一个排位赛，这一段时间大家都不学和都学习一样，对高考大概是没有太大影响的，对其他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没有影响的。考试是衡量学习的成果，没学自然没影响。唯一影响的，是知识总量。比如物理课本来是要讲力学的，结果推迟了两个月讲，那么，如果按原来的教学计划，力学讲完了，可能最后的电学就没时间讲了。或者本来电学和力学各要学习两个月，现在只能压缩进度，各学一个月。我们知识的宽度没变，但深度变了。
前几天和一些家长一起发课本，大家说，这学期不知道这些内容还能不能讲完。我觉得不存在讲完讲不完的问题。如果以高考作为一个界限，高考之前12年的时间学习知识，少学两个月，我觉得没太大问题。在我们的知识总量的基础上减少1%，不会怎么样。甚至可能只是压缩了刷题的时间，影响更小。
如果把高考之后也算上，漫漫人生长路都要学习，更不差这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如果让孩子坚持运动、做家务、帮小区的清洁工打扫卫生，可能效果也很好。我们觉得学习是个大事，耽误不得。别人学，我不学，肯定不行；大家一起不学，也不行。不把孩子的时间用学习塞满，就觉得他耽误了，要输了。
我也是一样。娃上网课的时候，我大多时候也不太敢随意走动干这干那。他霸着书桌，我就刷手机。娃百忙之中捂着耳机对我说：“妈，你别老玩手机。”好像学习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上着网课，就可以指点江山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正是我们对学习的这个态度，耽误了我们成为一个热爱学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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