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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中国现代妇产科学的主要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她称自己是一辈子的值班医师,她亲手迎接了5万多个新生命,被称为“万婴之母”。她就是首届中国医学科学院、中国科学院唯一的女学部委员——北京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林巧稚教授。
2020年,是纪念林巧稚教授诞辰118周年。1月9日,在第五届《医师报》医学家峰会的“见证70年发展 致敬医界丰碑”之“医学大家故事分享”环节中,作为林巧稚大夫的学生、同样是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郎景和院士,深情地分享了恩师林大夫一生平常而不平凡的故事,感人肺腑、动人心魄。现场有些听众甚至不禁潸然泪下,掩面沉思。
以下是演讲全文:
今年的12月23日是林巧稚大夫诞辰118周年。每年,我们都会在这个时候开会纪念林大夫。林大夫去世已经37年了,也许,现今绝大多数医生并没有见过林大夫。但大家都会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仿佛一直都在。
这使我想起,一位市长的墓碑所写的——如果你想寻找他的纪念碑,就请看看你的周围。林大夫过世了,但是在我的心中,她就在我们周围。
前排,自左自右:
何萃华、宋鸿钊、林巧稚、葛秦生、连利娟
后排,自左至右:
诸葛淳、韩美玲、邓颜卿、姜 梅、唐敏一、郎景和
1981年12月23日,林大夫八十寿辰,当时身体有恙,我们在病房给她过生日。我以一首诗向她祝贺:
从鼓浪屿日光岩的小路,
到协和汉白玉的台阶,
您的脚步总是那样轻盈、快捷;
从曼彻斯特医学院的校园,
到芝加哥大学的讲堂,
您还是那一成不变的中国旗袍和梳理不乱的发髻。
从说“男同学能得一百分,我要得一百一十分!”的好胜、倔强的小姑娘,
到为妇女的解放和健康奔走操劳的不屈战士,
你清瘦的身体里
蕴藏着怎样深刻的睿智和铁打的刚强!
从“不为良相,当为良医”的志愿,
到为祖国、为同胞抽丝到老的春蚕,
你从不停歇、从不停歇啊,
甘于奉献。
您亲手接生的孩子千千万万,
他们又有了孩子万万千千。
谁能说你孑然一身?
您是真正的母亲啊,
孩子无数,仁爱无限。
您悉心培养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他们又有了学生,天下满桃李,
这到处结实的硕果,浓郁的芳菲,
不正是
您用毕生心血撰写的巨著鸿篇。
今天,我们为您点燃八十只红烛啊,
您却早已在亿万人心中
点亮起生命的绿灯——
照耀到永远!
我们向林大夫学习!向林大夫致敬!学习她追求真理、魂系中华的爱国思想;学习她预防为主,实践第一的医学思想;更向她一生辛劳、无私奉献的服务思想致敬!
爱国情怀:
追求真理 魂系中华 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
林巧稚大夫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青少年时代,她受基督教的影响很深,曾以“仁慈博爱、乐善好施”为信条,以“不为良相、当为良医”为志愿。林大夫的信奉也许并不为错,但是黑暗与苦难、战争与动乱的年代,一个医生之所为实在微不足道,她所施行的仁术,也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
直到新中国的诞生,在那个划时代的变革中,林大夫看到了祖国和事业的希望。她以满腔的热忱和勤奋的劳动投入了国家的建设。1955年,她成为中国科学院第一批,也是唯一的女学部委员;1959年,她被任命为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北京妇产医院院长;她还是人大代表、人大常委、全国妇联副主席等。
她为国家参政议事,为制定婚姻法、妇女劳动保护法等筹划陈言。她不辞辛劳,组织大规模防治宫颈癌普查。伴随着共和国的脚步,她和祖国一起成长,让理想变成了现实,由弱者变成了强者。
林大夫,以一名女医生所追求的真理,所走过的道路,告诉人们,只有将自己的志愿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结合在一起,才有出路。林大夫说得好:个人奋斗的力量是渺小的,党、祖国和人民才是巨大力量的源泉。
是啊!虽然林巧稚大夫较早接受西方影响,考入协和后,可以说受的是美式教育,但她从未改变过一颗赤诚的“中国心”!1929年,毕业于纽约州立大学。1932年,赴英国伦敦和曼彻斯特进修。1933年,去奥地利维也纳学习。1939年,去美国芝加哥大学医学院学习……
然而,她多次辞退居留海外的重金约聘,坚持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1949年,又有人专程给她送来了飞往美国的机票。她莞尔一笑,谢绝了。
她的思想也许很质朴,只是想为自己的姐妹同胞效力,为祖国与民族尽责。她曾这样深情地回答:“这大概是我的一种责任感,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而当她代表中国出访的时候,那种自豪与骄傲却是从未有过的。1953年,林大夫赴维也纳参加世界卫生大会。1972年,出访美国、加拿大。1978年,去西欧四国交流。她说,“从前,我搭乘邮船,一叶孤舟漂洋过海,不胜凄凉。而今,前面有红旗引路,后面有亿万人民相依……”。
自1973年至1977年,林大夫被WHO研究顾问委员会(世界范围最高级卫生顾问团)聘为顾问,出席此间一年一度的会议。林大夫坚持医学发展和援助的正确方向,维护国家与民族的尊严和利益,表明了她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
她的教育背景很“洋化”:流利的英语、西方习惯;而她的行为很“中式”:始终留发髻、着旗袍、穿便鞋。在外国人眼里,这是一位彬彬有礼、又令人敬畏的中国老太太。
医学思想:
预防为主 实践第一 要临床不要离床
林巧稚大夫的医学思想非常值得研究和学习,其哲学内涵已不仅仅在于医学本身。林大夫特别重视预防。她常说,妇产科,特别是产科的根本是预防,是医疗保健。“妊娠不是病,妊娠要防病。”这是她的一句名言,是她对妊娠保健的深刻见解,也是后来发展很快的围产保健医学的认识基础。
70年代,曾有一度的产前初诊(即孕妇的第一次全面检查)拖到妊娠七个月才开始,有的地方产前定期检查做得也不好。林大夫得知后,非常生气。她认为,让一个孕妇有了问题才来找医生,这是产科医生的耻辱!
她告诫我们,一个只会处理难产,而不会预防难产的产科医生,其责任已经丢掉了一大半。
因此,林大夫强调产前检查应该提前,最好从妊娠一开始便进行保护,定期检查,严密监护,确保母儿安全。
为此,林大夫十分重视科普工作,普及医学科学知识是贯彻预防为主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她著文、演讲、接见妇女和青少年,亲自到门诊、病房做面对面的宣传。1956年,林大夫参加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赴湖南医疗队,在湘阴县巡回医疗4个月。根据农村基层的实际情况,他编写了《农村妇幼卫生常识问答》。
一个最高权威专家亲手编写最通俗的科普读物,用心何其良苦!
之后,她又主编了《家庭卫生顾问》《家庭育儿百科大全》,都是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的畅销书。
林巧稚大夫强调的另一个医学思想和行医观念,便是“实践第一”。她认为,一个临床医生绝不要离开病人。要临床,不要离床,离床医生不是好医生!
林大夫经常说,医生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思想、感情、意愿、要求,有家庭与社会背景等各种因素的影响。看病,不是修理机器!医生,不能作纯技术专家!不要只凭数字报告下诊断、开处方,要到病人床边做面对面的工作,悉心观察、关心照顾病人。
这,是何等重要的真知灼见和医生的行为准则!在今天,更是熠熠闪光。
服务精神:
一生辛劳 无私奉献 一颗真正的母亲心
也许,很少有人像林巧稚大夫这样辛苦:她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几十年,直到八十高龄;在病中、在梦中,还在想着接生,想着妇女和儿童……
她没有结婚成家,医院和病房就是她的家。她的办公室就在产房对面,产妇的一声不寻常呻吟,她都能敏锐地听出来。外出开会回来,她首先去看的是病人。
她还有个家,在东单的一个小楼上。但,与其说这是家,毋宁说是她暂时逗留歇息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家里,一部电话还是始终连着妇产科。几十年间,它一直牵动着林大夫的心。
我们都会有值班或者休息,可是,林大夫却是“一辈子的值班医生”。
我们都知道林大夫的脾气。她喜欢别人向她请示商讨问题,反恶自以为是。电话打过去,她从不厌烦,从不敷衍,总是仔细询问,给予具体指教。有时觉得情况不够清楚,便撂下电话,赶到医院来,无论盛暑严冬、刮风下雨或是深更半夜。她还喜欢你及时将处理的结果告诉她,否则她会一夜睡不好。
这就是我们的林大夫!
人们信赖她,崇敬她,因为她有丰富的经验、高超的技术,还因为她对病人无限的关切和爱护。当实习大夫的时候,她就愿意为产妇擦擦汗、拉拉手,这是一种不可低估的鼓励;个人开业时,她将钱偷偷放在贫苦产妇的枕下,这不是简单的帮助;成为著名专家,她还是愿意摸摸病人的头,掖掖病人的被角……
她的一启齿、一举手、一投足,无不体现了对病人的深切的爱。这种理解和同情就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这是一颗真正的母亲心!
结语
林巧稚大夫留给我们的是伟大的精神。她是妇女的保护神——永远指引着我们!永远激励着我们!
林大夫与郎大夫(1980)
主持人点评
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清华长庚医院创院院长董家鸿:林巧稚教授的故事让我们非常感动。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是:林大夫弥留之际,好像又回到了紧张的手术台前,喊道:“快拿来!产钳,产钳……”一名护士拿来东西塞进她手里,几分钟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平静安详的微笑,“又是一个胖娃娃,一晚上接生了3个,真好!”这是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在我们心中,就是名副其实的“最美奋斗者”。
《医师报》融媒体记者宗俊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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