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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青丘有个狐女名叫贞宁。
贞宁还小的时候,父母问她和几个姐妹:“你们将来修炼,是想修清法还是香法?”
几个狐女齐声问:“什么是清法,什么是香法?”
贞宁父母说道:“清法就是苦修,以清气为食,花露为饮,清心寡欲,多做善事,道成飞升;香法是我们狐狸普遍修的法术,化形后蛊惑人类,靠吸取他们的精气修成内丹,大成之后渡劫,渡劫后便可飞升。”
众狐女又问:“古往今来,是修清法成仙的狐狸多,还是法的狐狸多?”
贞宁父母停顿了片刻,互相望了望,贞宁父亲才开口道:“修清法……古往今来肯修的狐狸少,也很少有能坚持下来的;修香法,倒是有不少狐狸成了气候,可惜后来不是被道僧抓了,就是渡劫失败了,因此近几千年来,还不曾有狐狸飞升。不过,修得香法,活个千八百年是不成问题的。”
其他姐妹都拍着手道:“修香法!修香法!”一旁的贞宁却开口:“我修清法。”
贞宁母亲吃惊:“清法苦极,到时候坚持不下去又不好更改,恐怕耽误了修行。”然而贞宁仍旧坚持修清法。
一百年后,其他姐妹都修成了人形,贞宁还是狐狸身。此后的三百年,她仍旧每天坐在洞中,身上披着麻袋,头上顶着香灰,对着日月呼吸吐纳,日复一日、清苦又无聊;而其他姐妹们闹着笑着去了人间,看遍繁华、游戏红尘。
四百年后,她终于修成了人形,哪怕披着麻袋,却冰肌玉骨、清资绝尘,容貌在所有姐妹之上。贞宁母亲叹息:“这样的容貌,如果去修香法,人间男子皆争先追逐,恐怕用不着八百年就能成仙了。”
贞宁却不觉得遗憾,她见自己和姐妹们长得不是一个路数,心下明白,如果不是修清法,她恐怕不会长成这样。
有了人身,贞宁便开始下山历练。她到了山下的村庄,村庄里正流行着可怕的,短短两个月,就死了无数人。好在有个积善堂研制出了治时疫的药,花十两银子买上一副,就可以药到病除。据说这帖药里,糅合了无数珍贵药材,因此这么贵,大家都感激不尽,许多人倾家荡产才可买上一副,而还有不少人家,拿不出十两银子,只能等死。
贞宁却发现这时疫就是积善堂搞的鬼,他们将毒洒在村中的井里,喝了井里的水,就会一病不起。贞宁净化了井里的水,揪住积善堂的人,然而积善堂的人却反咬一口:“这个女人是妖怪,井里的毒就是她下的,被我发现了,却奈何不了她,她还想继续害人,所以当众蛊惑人心。乡亲们,咱们齐心协力将妖怪赶出去!”
村民们拿起镰刀锄头对着贞宁,贞宁不愿伤及无辜,将积善堂作恶的人杀了,恨恨离去:“蠢材!”
她到了另一处地方,听说当地有个男子被狐女迷住了,变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狐女却仍旧不放手。贞宁心想:“哪个狐女这般蠢,真害了无辜人的性命,对自己的修行无益!”
她想去劝劝同类,去了才发现,蛊惑男子的原来是一只狗妖,贞宁骂道:“腌狗妖竟然假冒狐女的名号,你们也配吗?”将那狗妖打跑了,再去看那男子,已经瘦脱了相,然而看到贞宁,惊为天人,更加魂飞天外。
贞宁叹气:“却原来不是狗妖害他,是他自己心思不正,所以才有这个下场。”于是将男子的心凿出来,放到清泉里洗了干净,再重新按回去,男子醒了,目不斜视、心无歪念,才慢慢好了。
贞宁历练一番,回到家中,却见狐狸洞变成了人间富贵人家府邸的模样。走进去,原来是贞宁的六姐婉宁带了心上人回来。
贞宁的父亲作富贵翁的模样,热情地迎接。婉宁的心上人是个穷书生,本来就醉心婉宁的容貌,一见婉宁家如此富贵,更加喜不自禁,又看到贞宁美丽无双,早就想入非非。
贞宁冷哼一声,贞宁父母却不在意,乐淘淘地要将婉宁嫁给书生。贞宁劝父母:“我这次在人间历练,发现世人大多贪婪,靠亲近他们来修炼,能修炼出个什么结果呢?”
贞宁父母却道:“你不知,人是上天的宠儿,我们要修炼几百年才有人形,人却一出生就有,我们修炼,要千百年,凡人修仙,却容易很多。跟他们亲近,可不是有利无弊?”
贞宁却不信:“如果人真是上天的宠儿,为何寿命却如此短暂,经历悲苦、忙碌一生呢?”
但婉宁仍然嫁给了书生。她变出银子,给书生造了宽敞的屋子、华丽的衣裳,每天勤恳地操持家务,供他读书考科举。婉宁和书生看起来很恩爱,婉宁很幸福,过了三年,婉宁有了身孕,而书生也要进京赶考。
贞宁去看她,婉宁捧着肚子说:“如果相公高中,我再为他生下儿子,就再好不过了。”
贞宁道:“人世间的功名利禄对我们而言有什么意思呢?”
婉宁说道:“对我们没意思,对相公有意思,他开心我就开心。我曾听说,如果狐女能够得到人类男子永恒不变的一颗真心,她就可以立地成仙是么?”
贞宁道:“人间男子花花心肠、三妻四妾、得陇望蜀,对自己的同类尚且如此,对我们又岂会有真情呢?”
婉宁笑道:“你不懂。说不定我就是姐妹里第一个成仙的,你看着吧。”
然而贞宁没有看到婉宁成仙,她看到婉宁浑身是血,一旁是刚生下的孩子,没有继承狐狸的基因,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孩子,可惜已经死了。
原来书生高中,得了当朝大员的青睐,要将女儿嫁给他。书生为了前途,想把婉宁处理掉,却意外发现她是狐,更加抛开情分,请了道士,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留。
贞宁和道士打了三天三夜,终于救走了婉宁,回到青丘。
婉宁半死不活地躺着,眼里流着泪:“原来,你才是对的,天下皆是负心人。”
贞宁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说道:“其实人间也是有真情的,只是难得。”
青丘的狐狸们没想到,修炼清法、断情绝爱的贞宁,才是最懂情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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