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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又是一个异常安静的夜晚，像往常一样，谭伟明窝在沙发里刷着抖音，苏晴收拾着家里的琐碎。
所有的事情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安静得不能再安静。这种安静如同暴风雨袭来前夕，灰败，颓然，而又无力挣扎。
苏晴鼓足了勇气：“谭伟明，咱们离婚吧。”他继续聚精会神的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个字：“嗯。”
苏晴再一次斩钉截铁地重复：“我是认真的，我们离婚吧。”谭伟明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有病吧？又犯病了？”
苏晴不屑的笑了笑，她早就知道，他会像一个安装了防弹装置的地标一样，拒绝接收她所有的情绪，并且反弹回来，毫无声息。
她说过的话，在他眼里都是笑话，都是有病。
苏晴面如菜色，自己，可不就是有病吗？
02
其实谭伟明也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跟别的女人背叛婚姻，甚至连和其他女人说个话都硬邦邦的。她当初也是看上他这一点。
谭伟明家是农村的，自小父母就给了他一个很正的三观，男人就该一夫一妻，男女关系混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晴在这方面是放心的，也就图了这一点。可人的特质，有的时候也是一把双刃剑。当初你图了什么，现在，就会被什么狠狠地扇一巴掌。
苏晴不仅被谭伟明的这个优点扇了一巴掌，还扇的嘴角流血，眼冒金星。
他是不油嘴滑舌，不见异思迁，钢铁直男用在他身上，最为的贴切。可他也真真实实地在生活里，给苏晴的心里扎了一根针。
女孩子都喜欢花，苏晴自然也不例外。刚搬新家的时候，她兴冲冲地跑了好几个花卉市场，买了许多盆栽，想把家里装扮的生机盎然。
结果，第二天下班，花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被谭伟明都给扔楼下去了。苏晴心里那点子生活的希望，也顺带着被他扔了出去。
她生病的时候，也想像别人老婆一样撒个娇。结果他一脸冰冷地对她说：“生病了？活该！我又不是医生，和我说有什么用？你不去医院自己能好？”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苏晴一件件记着，一件件伤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或者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个人的生活习惯。
苏晴是插画师，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坐在家里就可以工作。对于一些创作的人来说，晚上会更容易有灵感，所以她早就习惯了晚上清醒。
谭伟明在没结婚的时候学的中医推拿，后来，自己开了个中医院。每天朝九晚五，还喜欢上了养生。
谈恋爱那会也没觉得什么，两个人都被刚开始的美好冲昏了头，兴冲冲地就结了婚。
这一结婚，才发现，问题大了。
谭伟明白天醒着，晚上睡觉。苏晴白天睡觉，晚上清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晚上，她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拉开他的被子想亲热一下。
结果被谭伟明冷冷地推到了一边，抢过被子就把脑袋捂住：“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天天闲在家里，可以白天睡觉吗？”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呼噜声。
苏晴被半晾在冰冷的空气中，寂静的夜晚无孔不入地扎着她的心。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冷战了半个月，苏晴不说话，连个笑脸都没有。可谭伟明照样工作，打游戏，吃饭，丝毫没发觉她的不高兴。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婚姻出现裂缝，并不一定是别人的介入。也许只是单纯的不合适。
不是有句话说，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吗？而这种不合适，恰巧就像鞋子里的沙子，硌得脚生疼。
03
其实苏晴一直都在纠结，这样没有大错的谭伟明，这样难受的婚姻，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直到上周，她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疼的豆子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成年累月生气抑郁导致的病情加重。再这样下去，癌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苏晴回想起每一次生气时的胃疼，不禁心惊。
所以，她下了决心，要离婚！她知道谭伟明不能这么痛快地同意，可她的决心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更改的。
正当苏晴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离婚的时候，谭伟明她妈住院了。
据说是因为谭伟明的妹妹老大不小，死活不结婚，不去相亲，把老太太气得血压飙高住院了。
苏晴看着谭伟明她妈躺在病床上，心里没来由地心疼了一下。虽然，谭伟明她妈对她算不上多好，但也算过得去。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从来不饶人，看见她就数落她，可是心也是真善良。
她抬头正好撞上谭伟明望向自己的眼神，里面有恳求，有无助。苏晴知道，他这是怕她在医院里又“犯病”提离婚的事。
她明白，老太太不能再受刺激了，所以离婚这事，暂时不能提了。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晴感觉自己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在婚姻的水域里游不出，又躲不开。
04
婚暂时离不了，索性苏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和谭伟明继续过着。
反正，两个人能遇见的时候也不多。毕竟，她睡觉的时候，他醒着，她醒来了，他又准备睡觉。
这天晚上，苏晴刚醒来，吃过了晚饭，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谭伟明，径直去开了门。是谭伟明的一个同事。
苏晴和他不太熟悉，见过几次面。
同事一身的酒气，大着舌头质问她：“嫂子，我称呼你一声嫂子，你说你对得起我这么叫你一句吗？我遇到难事了，想和我谭大哥借点钱，你在后面拦着阻着的，你是不是瞧不起兄弟？”
苏晴死死地抓住自己的睡衣，吓得嘴唇泛着青白色。同事还想纠缠，身体瘫软了一下，一屁股坐在苏晴家门口，伸手就想抓她的大腿。
吓得苏晴尖着嗓子，赶紧喊醒了谭伟明。谭伟明把那人送走已经是深夜了。
苏晴一脸惊吓，有些疲惫：“你说说吧，这怎么回事，借什么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谭伟明搓了搓手：“老婆，这人吧，没事就去赌钱，同事都被他借了个遍，到现在都没还钱。你说说这样的人，咱是不是不能借他钱？”
“所以呐？你就把我推出去背锅？谭伟明我想问问你，你还算不算个男人？你不借就直接说不借，出了事让我顶着？让人家上门跟你老婆兴师问罪？你真爷们！”苏晴眼里满是失望。
谭伟明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老婆，我想着咱俩不是一家人嘛。你配合我一下，这事不就过去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抹不开面子拒绝别人。”
苏晴恶狠狠地瞪着他，捂着胃进了房间，临进屋的时候她硬生生地把门关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05
苏晴捂着疼的火烧火燎的胃，一个人看着天花板，眼泪不自知地顺着脸颊浸湿了枕头。原本，她以为他们只是习惯不同，他只是不解风情，直男癌患者罢了。
却没想到，出了事情的时候，他居然把自己推了出去。她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还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这样没担当的男人，苏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那种不安全的感觉，随着黑夜慢慢侵入她的皮肤，直至五脏六腑。这使她坚定了离婚的信念。
这婚，非离不可。她怕自己会死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婚姻里。
苏晴再次提了离婚。谭伟明一脸的冰霜：“我不同意离婚，说过多少次了，你今天又抽什么风？”
苏晴感觉到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我没抽风，我也说过多少次了，我要离婚，我很认真，你能不能有一次把我的话当回事？”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外面有人了？”
“没有！这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没觉得不合适吗？你不觉得难受吗？”苏晴歇斯底里地和他吼着。
谭伟明一脸的不屑：“那离屁的婚啊？哪有生来就合适的，磨合磨合就好了。”
苏晴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她蹲在地上抱着大腿，撕心裂肺地痛哭。
谭伟明不知所措地在她身边转着圈，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末了，他抹了把头上沁出的汗珠：“别哭了，我同意离婚，离吧，既然你和我一起这么不开心。”
她爱他是真的，否则当初就不会在一起了。可她也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难受，这种感觉撕扯着她的心，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想到这，苏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会，哭声变得更大了。
06
晚上，两个人决定最后出去吃一顿散伙饭。找了个路边的烧烤摊子。
以前他知道她喜欢吃烧烤，就满大街地找好吃的地方，最后找到了这家。她想到这，心里忍不住地酸了一下。
那晚，他俩喝得都有点多。
谭伟明拉着苏晴的手，红着眼圈对她说：“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到老，一直到死。还想着以后，等我们老了，就把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回忆。”
苏晴听到这，仰着脖子把整杯的啤酒干了。
就到这吧。
谭伟明刚要站起来的身体，被苏晴按下去了。
她眼圈里含着眼泪对他笑着说：“今天，我就回我妈家了。我想静静，你别送了，明天民政局见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她光顾着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跟着几个男人 ，听说话的声音应该喝了不少了。等她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几个男人已经跟了她几条街了。
男人踉踉跄跄，满嘴酒气的拦在她面前：“美女，上哪去啊？陪哥哥们去喝点呗。”
苏晴来不及反应，男人的手晃悠着就奔着她过来了。她大叫了几声，才发现夜里这条街背静的很，连个人影都没有。几个人拉扯着苏晴，她的心如死灰。
这时候有人拽了她一把，挡在了她身前。
是谭伟明。
07
几个男人借着酒精壮着胆子，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人多势众。
谭伟明推了苏晴一把：“快跑，别管我。”
说着一把抱着要去拉扯苏晴的肥胖男人。她蒙头转向，两个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谭伟明猩红着眼睛用尽了力气冲着她吼；“你听不懂话吗？我让你赶紧跑。”
苏晴被吓得回过神来，一口气跑出了几条街。赶紧去就近的派出所报案。
找到谭伟明的时候，他安静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血。幸好抢救及时，他没什么大碍。
隔天，那几个行凶的男人也被警察抓住了。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又喝了点酒，后来借着酒劲顺手在路边捡了砖头，把谭伟明的脑袋拍开了花。
他们看他晕过去了，又流了一地的血，当时就吓跑了。
好在谭伟明苏醒过来了。
谭伟明疼得呲牙咧嘴，脸色黑得难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还那么犟，我要送你还不让，你说说，多危险。”
苏晴正在削苹果的手突然一顿：“那为什么让我先走？我们都要离婚了，你可以不管的。”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就算离了婚 ，你也曾经是我的人，是我老婆啊，我能不管吗？”谭伟明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一家人？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轻飘飘的，却重重的砸在她的心里，砸出了一个填不上的坑。
他唯唯诺诺的看着她：“不过，你看我这伤，要好了以后才能和你去民政局了。”
08
苏晴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呐？我告诉你谭伟明，以后，你不准把我的花偷着扔了，也不能在我生病的时候，对我那么冷漠。”
谭伟明一脸委屈：“我的天啊！我太难了，我把花扔了是因为你是过敏体质，我怕你花粉过敏。是，你生病的时候，我态度不好，可我也是生气，你因为什么生病？我前一天告诉你降温多穿衣服，你偷着脱了厚衣服就跑。”
苏晴把苹果硬生生地塞进他的嘴里，示意他闭嘴。
不由得被他气笑了，真是个直男，而且还是钢铁直男！可她当初不就是被他这一身钢，迷得不要不要的吗？
她忽然想起有次和谭伟明约会，她想让他抱抱自己，就对他说冷，他二话没说，把外套脱下来给她。零下十几度的天，他就穿了个半袖T恤。
当时她就在心里认定了他，她觉得他从来不会像其他男人油嘴滑舌的套路自己，有什么话直来直去。
苏晴叹了口气，他没变，只是自己想要的更多了。她也想让他甜言蜜语的哄自己，看见她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的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知道，以后肯定会有一地鸡毛的事情等着他们，也知道，硬邦邦的谭伟明，还是会有时候把她给气的半死。
可是，她愿意，选择在这段婚姻里去沟通，去了解，去体谅。至少，她知道，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们的将来好，这就足够了。
苏晴突然想起一段电影里的台词：“你买的电器时间长了还需要维修，何况人的感情呢？现在这个社会，东西坏了就要换新的，在以前那个年代，东西坏了，都是修修接着用的。”
她想到这里，会心一笑，结婚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了婚姻中的真谛，也在这段婚姻里，学会了互相成长，彼此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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