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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大丫头们,平日里的生活很体面。她们吃穿和主子一样,房内的小丫头们供她们驱使,走到哪里,其他人都得高看她们一眼。鸳鸯见了贾琏,跟不用站起来,只管坐着和他说话,贾琏还要赔笑脸;王夫人也说:“这也有的常情,跟姑娘的丫头们,原比别的娇贵些……”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生活,真的就永远安逸。危机,也可能随时都会降临在她们身上。
第四十六回,贾府中最有体面的丫头鸳鸯,就遭遇了一个不寻常的危机——大老爷贾赦,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看中了她,要娶了她做姨娘。邢夫人认为,这是鸳鸯难得的机会:“……你比不得外头买的,你这一进去了,进门就开了脸,就封你姨娘。又体面,又尊贵。你又是个要强的人,俗语说的,‘金子终得金子换’,谁知竟被老爷看重了你。如今这一来,你可遂了素日志高心大的愿了,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你跟了我们去,你知道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爷待你们又好,过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家里人你要使唤谁,谁还不动?现成主子不做去,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迟了。”
可是,很明显鸳鸯并不这么认为,她告诉平儿:“这话我且放在你心里,且别和二奶奶说。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地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一个要娶,一个不嫁;一个是老爷,一个是丫头;一个认为是难得的好机会,一个认为这是火坑。谁能拗得过谁?贾赦看得很明白:“……想着老太太疼她,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她细想,凭她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她!若不然,叫她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
这是贾府中最有体面的丫头鸳鸯,面临的一个重大危机。如何破解?鸳鸯选择了求救。她求救的对象,是贾赦绝对惹不起的——贾母。
她一面让哥哥去告诉贾赦:“便愿意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去回声老太太。”一面到了贾母跟前,立刻就“翻了供”,哭着告诉贾母,贾赦如何逼她,邢夫人如何说,她哥哥嫂子又如何说,又发誓:“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是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铰了头发当尼姑去……”
气得贾母浑身乱战,立刻就抓过来无辜的王夫人骂了一顿,事后又将邢夫人训了一顿。鸳鸯也因为贾母的施救,而逃出了危机。
而另一个丫头晴雯,在面对危机的时候,选择了不求救。晴雯和鸳鸯遇到的危机,虽然不太一样,但却都是致命的。晴雯先是被王夫人叫了去,无缘无故骂了一顿,声称:“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晴雯气得一边走,一边用手帕子捂着脸,哭着跑回怡红院。从此,就开始水米不沾牙。
从此,晴雯的病一天天加重,贾宝玉“细问晴雯,又不说是为何”。晴雯,不仅是贾宝玉最喜欢的丫头,也是贾母极其喜欢的丫头。贾宝玉虽然无力对抗王夫人,但贾母可以。如果晴雯像鸳鸯一样,向贾母求救呢?贾母也一定会保下她的。因为在王夫人告诉贾母,她撵走了晴雯之后,贾母表现的非常可惜。若不是王夫人先斩后奏,晴雯一定是撵不走的。
同样都是面临了巨大的危机,同样都是贾母极其喜欢的丫头,同样都可以获得贾母的施救,为什么鸳鸯和晴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这是因为,晴雯没有找到机会,也可以说,王夫人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当鸳鸯来向贾母求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过程?先是她哥哥来回了贾母,说接鸳鸯家去走走。事实上,这是贾赦让鸳鸯的哥哥嫂子,将鸳鸯看管起来了,你不同意,就别想回去了。
鸳鸯为了向贾母求救,才说“便是愿意去,也得去回声老太太”,在这种状况下,鸳鸯才有了向贾母求救的机会。
而晴雯呢?王夫人骂了晴雯,命她回去等着被撵的时候,又交代其他婆子们:“你们进去!好生防她几日,不许她在宝玉房里睡觉。”话是这样说的,防着晴雯,不让她接近宝玉,其实又何尝不是防着晴雯,不许她往贾母院子里去求救?这些婆子们,哪个不是人精?而且又向来厌恶晴雯,自然会半限制了晴雯的自由,根本不允许她和任何人提起这个话,更不可能让她有机会向贾母求救。
面对危机,鸳鸯向贾母求救,获得了机会;晴雯没有向贾母求救,失去了机会。看似这样的结果,但事实上,也并没有这么简单,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向贾母求救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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