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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年,放到人生的岁月中足够长,长到足以改变人生的一切,长到足以将很多人和事都渐渐忘却掉。但是,总有一些人和事埋藏在你的心灵深处,时刻提醒着你:永难忘却,永难忘却。
本文中的两位主人公,一位是沧州市南大港管理区三分区四埝大队的冯关明,一位是沧州市沧县杜林回族自治乡杜林村的胡殿刚,两位老人今年都已年逾古稀。45年前的一次偶遇让他们相识,45年后的辗转寻找让他们相知,45年的悠悠岁月,演绎了一份大写的人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农村的生活特别的贫穷和单调,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子里住着一大家人,物资匮乏,供应紧张,人们为了生存奔波劳作,但辛辛苦苦一年还是解决不了一家人的温饱问题。没有办法,人们就偷偷地贩卖一些生活用品、手工艺品来补贴家用,如家里老母鸡下的蛋、自己院子里种的青菜萝卜,还有自己编的草帽、笤帚,等等。本文的主人公冯关明,当时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看着家庭的困境就挖空心思地想法改变,他和本家一个叔伯二哥商量着自己腌些虾酱带出去贩卖。冯关明家住四埝大队,地处渤海边,四处的沟沟汊汊都与海水想通,腌虾酱用的原材料虾曲子各河沟子里都有。秋天里,冯关明和二哥去河里下箔,备足了虾曲子,洗净,用大缸盛起来,撒上盐,然后在低温状态下慢慢发酵,还要隔三差五的搅拌一下,让发酵产生的气体充分挥发出去。待这一个冬天过去,虾酱腌好了,掀开大缸上的盖子,一股泛着淡淡咸腥味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一闻就能产生食欲。
1973年的春天,冯关明和二哥一人骑了一辆大铁驴自行车向西进发,自行车两边各绑了一个盛虾酱的大桶,两桶虾酱足足有二百多斤。去哪儿卖?两人也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地认为走远一些、当地人见得少或许就能卖个好价钱。于是边走边卖,跑得多卖的少,整整一天,两人骑出了100多公里,又累又渴又饿,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前面出现一个大村子,两人一商量,先找个旅店住下吧,明天再卖。来到村头一户人家,进门见一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正在修理房门,忙上前说明来意:“大哥,俺们是卖虾酱的,赶到这儿天晚了,麻烦您问一下,这个村是嘛村,有旅店吗?”
那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看他们:“你们要住店呀,够戗。”
冯关明急忙接着问:“没旅店吗?”
那人接着说:“有倒是有,我们村叫杜林,就一家大车店,只招赶大车的,村里为了攒牲口粪,单身人不招。”
冯关明说:“俺们凑合一宿就行。”
那人还是摇头:“够戗。”说着,冲门外路过的一个半大小子喊了一声:“小三子,你等会儿……领着这俩亲戚到咱村北头的大车店看看,看看王老头让不让住。要是不让住,你再把他们领回我这儿来。”
被唤作小三子的半大小子应了一声:“行,刚叔。”然后回头对冯关明说:“走吧,你们跟我走。”
冯关明道了谢,和二哥推起大铁驴,跟在半大小子后面,朝村北走去。到了大车店,和看店的老人说明情况,还真被那人说中了,看店老人死活不同意他们住宿,最后没办法,只得跟着半大小子又回到那人家里。
那人已经修理完了门扇,见冯关明二人垂头丧气地回来,哈哈笑了:“这个倔老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倔,村里让干啥就干啥。没事,今儿个就住我这吧。”
冯关明急忙推辞:“不行不行,俺们再往前赶一个村,还能都不让住?”
那人眼一瞪:“黑灯瞎火的你们跑嘛,就住我这,别和我客气,今天能碰到就是咱们有缘。”
冯关明二人最终拗不过那人的热情,只好在那人家里住了下来。那人告诉冯关明他叫胡殿刚,然后,叫来自己的媳妇给他们做饭。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冯关明终生难忘,他看到胡殿刚拿他们像贵客一样对待,拿出了当时人们过年才能吃到的鸡蛋、白面,给他们做了两大碗手擀的热汤面,冯关明吃在嘴里,全身都觉得热乎乎的。
第二天吃了早饭,冯关明和他二哥告辞,觉得无以为报,好说歹说留了些虾酱聊表心意。
从此,两个人便再无交集,分别在自己的圈子里打转转,这一别就是45年。可是这期间,冯关明始终对那碗热汤面难以忘怀,他觉得那饱含真诚的手擀面就像是人体的经络,已连接了两兄弟的心灵。他每每在闲暇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就和妻子絮叨一遍,后来孩子们大了,他又一遍一遍地和孩子们絮叨,想找个时间再去一趟杜林,一叙兄弟情缘。但是前些年由于生活条件所限,始终未能成行。随着年龄的慢慢变老,这一想法成了冯关明的一个心结,萦绕于胸,难以释怀。今年春节,他又旧事重提,儿子去年刚买了车,有了脚力,便答应带父亲去寻找故人。
2018年狗年春节刚过,大年初六晴空万里,冯关明叫上儿子和他驱车赶往杜林,轿车的后备厢里几乎塞满了老人给自己的兄弟买的新年礼物。能不能找到?冯关明不知道。毕竟45年能改变很多。但是老人知道:做人,就要知恩图报!一饭恩情,应当千米奉送;滴水之恩,就该永世铭记。
来到杜林村,眼前的景物已然和往昔的记忆大不相同,没有一点线索,只能靠嘴问了。杜林说大不大,但是也有四五万人口,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加之时间太过久远,冯关明把胡殿刚记成了胡金刚,问了十来个人,都说没有这个人。难道是搬走了?爷俩很失望,正准备放弃的时候,过来一个中年人,冯关明想再试一把,于是拦住中年人询问,一年人沉思了一下,说:“按照你描述的年龄,我们村倒是有一个叫胡殿刚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要不我领你们去问问看看。”冯关明表示同意,于是中年人把他们领到一家汽车配件厂门口,告诉他们这就是胡殿刚的厂子。于是,爷俩通过门卫找到了胡殿刚的表弟,简单说明来意,他表弟又把他们领到一家气派的农家别墅前,让他们在外面稍等,然后进去找人。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爽朗的女声:“你不就是那个卖虾酱的嘛,临走给俺家留了那么多虾酱,大盆小盆都倒满了还不干,让俺家好几天都不能揍饭,分给这块儿的邻什家吃了一两年!”
冯关明有些激动:“你就是那个给我做手擀热汤面的大嫂吗?你的一碗热汤面让我心里热乎了一辈子呀!”
从里面出来的老太太也爽快:“暗号对上啦!”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老太太把冯关明父子请进屋里,原本正在和几个老太太打麻将消遣时间,现在也散了局。但是不凑巧,胡殿刚有应酬不在家,等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但是已带了十分的醉意,任冯关明自己一个人感慨万千,他只是像个蹩脚的捧哏相声演员一般在那里嗯啊这是。冯关明见状,只得告辞,留下联系方式和带来的礼物,和儿子打道回府。
第二天(初七),胡殿刚醒了酒,听老伴说起前一天的事,懊悔不已,急忙给冯关明打来电话表示歉意,并约好初八登门回访。
初八这一天,同样是阳光明媚,胡殿刚同样带着礼物来到四埝大队,两位一别45年的老友终于相见,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手拉着手互相打量着对方,像至亲的亲人一般坐在农家的土炕上促膝长谈。他们开心地说,开心地笑,笑声传遍了淳朴农村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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