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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意难平,现代作家、编剧麦家也不例外。
麦家曾在媒体上袒露,自己从十四岁八个月的那天起,十几年没再喊过父亲,上军校是为了逃离父亲,家书只写“母亲,您好”,打算彻底将父亲推出自己的生活。
后来,麦家与父亲关系还是发生了转变。2008年,麦家得知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后,匆匆赶回家,可惜父亲已不认识他了。紧接着,三年的长久陪伴,没等来父亲认出他,反而等来了父亲与世长辞。懊恼、悔恨、愧疚纠缠着麦家,让他一度陷入“失语”状态。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
在这段带着伤痛的岁月里,麦家不再回避他的童年,他的父亲,重新审视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以故乡为背景,历时八年写出了《人生海海》。
很多读者都觉得《人生海海》与麦家之前的《暗算》《风声》完全都不一样,甚至怀疑这不是麦家的作品。因为,作品除了刻画了一个伟大悲悯、英雄式人物上校外,更多的是描写父子亲情。
《人生海海》中描述了五位父亲:
第一位是爷爷。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懂道理、明是非。原先,与父亲的关系极其亲密,直到父亲的挚友上校回到村里,他俩过于亲密的关系以及村里的非议就像一根刺,直扎爷爷心脏,导致爷爷和父亲的关系逐步走向破裂。尤其是上校逃亡后,上校是“鸡奸犯”的流言在村里不胫而走,父亲作为上校最为密切的朋友,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自此以后,“鸡奸犯”这团带着耻辱的乌云始终笼罩在全家头顶上,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来。爷爷巧舌如簧地在祠堂与散播谣言的小瞎子对质,去乞求瞎老倌澄清一切,受尽屈辱却无法制止流言扩大,于是,铤而走险成为告密者,将英雄上校送进了监狱,虽然最后证实了上校不是鸡奸犯,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父子成仇、悬梁自尽的下场。
第二位是父亲。父亲是个沉默寡言,将什么都烂在肚子里的人。对上校比对爷爷、三个儿子还要上心,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怎么中伤他和家人,始终对上校不离不弃。当全村发现爷爷是告密者后,集体唾弃、攻击自己的家人时,父亲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义无反顾地将三个儿子送走,哪怕前路曲折、生死不明,也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所有的罪孽担了起来,跟那些“鬼”作斗争,不回信,不跟儿子联系,甚至忍受长子入赘的奇耻大辱,也不想让儿子承担对告密者的报应。
第三位是瞎老倌。老瞎子为了让人人生厌、唾弃的小瞎子在自己死后能有一口饭吃,临死之前,胸前挂了一块牌子,在村里的祠堂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为儿子的过往忏悔、赎罪,为的是能唤起村民对儿子的悲悯。
第四位是死于矿难的高大男子。被儿子连累进入煤矿作苦役的男子,得知两个儿子被困在坍塌的煤矿里,没日没夜徒手挖通道,最后,在丧子之痛折磨以及长期劳累下,命丧黄泉。
上面四位父亲,每一个都不一样,却不遗余力地去保护自己的儿子,那一刻,尊严、是非、道理都已经不能阻挡他们的决定,哪怕他们下的决定错得离谱。可他们又让人恨不起来,因为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想拼尽全力、用本能在保护儿子的父亲而已。
这几位“父亲”,让我们这些读者抛开是非观念,重新感受父亲对儿子最真挚的爱。
书中,还有一位父亲,他就是上校。麦家曾在采访中坦言,他很渴望有一位“上校”这样的父亲,勇敢、坚毅、善良、仁慈,面对挫折时能一笑了之,以最大的宽容、善良包容一切世界的恶。
正是麦家的这一私心,让与上校没有血缘关系,又最了解他一生的“我”,在情感上最终成为了他的儿子,为他养老送终。
其实,《人生海海》中描绘的父子关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对儿子的付出,却没有看到儿子对父亲的理解。比如说父亲对爷爷、我对父亲以及小瞎子对瞎老倌都是如此。
这也就暗示出,麦家这么多年,他理解了父亲对他的爱,自己却没有在父亲意识清醒的时候向他回馈过感情,这或许就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
麦家说:我想写的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
现在看来,他已经破译了曾经困扰了他的童年。同样,也希望那些仍被困住的人,也能够破译自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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