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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知这世间有太多遗憾根本来不及收场。
丈夫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带一岁半的儿子,消息传来,她只觉得脑袋里懵懵地,“被撞了,死了,人没了”,几个字眼在她头脑里闪过,人还是恍惚的。一岁半的儿子也不知她怎么了,懂事的说“妈妈抱”,她这才恍过神来,赶紧把孩子托付给一起打工的邻居,就跟着叫她的那个人匆匆赶去。
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她怔怔走过去,也忘了哭,用手摸了摸那个自己跟他闹离婚闹过多次的男人。他们的婚姻并没有那么幸福,原本她丈夫是不想出来的,可是她说了“在家不会有什么出息”,两口子也就出来打工了,谁知道刚步入正轨,就出了这档子事。
哭,好像也忘了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是不是哭了,他就不用死了。
她就那样看她死去的丈夫看了很久,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眼里没有泪水,但人还是悲伤的。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全乱了,怎么处理?赔偿?两个孩子怎么办?还要继续打工吗?还是从哪里来回哪去?她一个女人没办法解决这些复杂的问题,只能打电话给了婆家人:“妈,展新出事了。”
婆婆听到消息后就晕了过去,最后还是展新的大哥和村里的几个人来帮忙处理一切。她跟展新都是我们村的,也是因为同村的关系,我对他们家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出事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还在上初中,很多事都是我妈后来告诉我的。
我们那个村子很小,也就两三百户人家,再加上都是同姓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亲戚关系。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对她深表同情,我们都知道一个农村人家若是没了男人,那是顶梁柱没了,家也等于是塌了。
当时村里还有些人在议论:她肯定会改嫁的,当初人在的时候就想离婚,更何况现在人没了。负担那么重,两个孩子,她一个女人哪扛得起呢?大女儿才上小学,儿子才一岁半。
然而呢,事情被处理完之后,她就带着儿子跟女儿回到了村子里。
我们都以为她会回娘家,又或者改嫁,毕竟她跟公婆的关系没那么好,她性子刚烈,她丈夫生前的时候他们俩就常吵架,现在人没了,也没有多少感情,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着想?
不管旁人怎么认为,她没有改嫁,也没有回娘家,而是把大女儿送到学校,继续好好带孩子。我没有见她哭过,母亲说她也没见过,那个女人从不会在人家流露出她有多悲伤。
有些事突然之间发生了,你没办法去预料,只能选择接受,怎么接受?好像也没有什么法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能奈何?
02
她日子过得很苦,自己边干农活边带孩子,村里的很多人都见过,她背着孩子在地里干活儿。那时候是2006年,那会的农村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都是下地干活,你吃的穿的全是自己出苦力干活干出来的。秋天的时候小麦种下去,春天的时候还得重点棉花,夏天的芒种收了麦子,之后全都是忙活棉花地的活。
一年四季干不完的活,你不能抱怨也不能偷懒,偷懒了你家日子就过不好。
村里有老人不识相上门劝说她改嫁:“你一个女人怎么带两个孩子?地里的活怎么干的完?你才30多岁要为自己着想。”
她呢,直接把那人用铁锨给轰了出来,恶狠狠地说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嫁?改嫁了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谁替我养?以后谁要是敢再上门,我还是给轰出去,你们再上门试试。”
打那之后,她常常是关紧了大门,生怕有人上门来找茬。
我们那个村不大,母亲听说此事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不改嫁才是明智的选择,女人啊,出了这事也都是命。男人没了,你是两个孩子的靠山,你要是走了,两个孩子就可怜了。再说了,改嫁就能过得好吗?农村人到哪都一样,你只会更受累,而不会过得好,还不如自己好好干。”
我以前觉得母亲说的不对,觉得一个女人这样牺牲是不是没了自我,可是多少年之后再回想起此事,母亲说得很对,毕竟那时候的农村条件没现在那么好,而且你只要改嫁了,还会面临新的家庭的矛盾。倒不如让自己跟两个孩子好好过。
我前边说了,她跟她丈夫的关系不好,两口子经常打架。闹得厉害了,她性子刚烈,直接跳了村南桥的河。最后被人给救了出来,她是被抬回家中的,哭闹着,那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都跟在后面看笑话。我觉得她不懂事,早晚会跟丈夫离婚的。她自己也嚷着:“你等着,我肯定跟你把婚离了。”
可是很奇怪,她丈夫生前两个人闹那么厉害,她丈夫去世后她却让自己活成了“贞洁烈妇”。
“这是我欠他的,如果当初不是我,他兴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有一回,她来我家串门儿,跟我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母亲经常会帮她的忙,送些孩子穿的衣服过去,有时候我们自己干完了活,她需要帮忙我母亲也会帮帮她。
03
有句话来形容单亲母亲很为之贴切:单亲妈妈的命不是自己的,她身上背着自己的命还有孩子的命,她只能让自己不停地往前拼。你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你没办法不在乎孩子。
丈夫没了之后,她日子过得很难,没有钱就少花一点,买不起衣服就捡别人的,少吃的就不吃。两个孩子哭着跟她要爸爸,她愣是没有流眼泪下来,说着:“你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以后咱们都会去陪他。”
人家都劝她:反正以后女儿也要嫁人,别让孩子读书了,没用,浪费。
可是她呢,愣是坚持供女儿读书。上了小学上初中,上了初中她还让女儿读高中。那时候村子里很多孩子都不上学了,但是她愣是没让女儿辍学。
“女人的命本来就很苦了,这要是没读书,是不是更苦。”
她女儿很懂事,学习成绩也优异,最终还是考上了大学。她高兴坏了,丈夫走的时候她一声都没哭,这么多年那么难她也没哭,可是女儿考上大学的时候她哭了。好像把心中所有的酸楚都给哭了出来。
“当年的事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我都在为你尽责,现在女儿也考上大学了,我总算对得起你了。”
我们都没想到原她当初没哭不是因为没心疼,而是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她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要用一生来偿还。
我突然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觉得她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不敢叫苦,一个人承受一切,接受既定的结果,也不会放弃什么抱怨什么。反正都能活得下去,不过是日子苦一点,这样的女人谁不佩服呢?
一个人若拥有坚强的心性,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始终都能靠自己活得下去,不过是日子难过一些,无论如何都能撑得下去,而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04
前几年我回家,看到他们家盖的楼,我还吃了一惊,我问母亲:“他们家那条件,怎么能盖的起楼?”
“人家肯吃苦很干活肯打工,不仅要在地里忙活,还要去工厂里面忙活,不曾停歇过。村里很多人家都盖了楼,她为了自己儿子也得盖。哪怕是没有装修,能盖起来住也行。你觉得人家过不下去,可是现在看看,不仅熬了过来,日子过得也不错。”
还几次从她家门前走过,我都会不自禁看一眼,我望着那两层没有装修的小阳楼,我知道一个女人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付出了多少心血。生活或许是这样,当你不认输好好的活,所有的苦难都会熬过去。我们没办法抱怨自己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唯有向死而生,唯有不服输好好的活,或许太阳光才能照进来,你也能看到一些希望。
她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听母亲说还依然在工厂忙活着,没有让自己停歇过。女儿大学毕业后,她也不想麻烦女儿,还是依然自己想办法多挣钱。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多挣钱成了她内心里唯一想做的事情。怨不得,恨不得,哭不得,把所有脆弱都埋藏了起来,只剩下坚强。
遭遇不幸要自卑吗?若长时间陷于婚姻的不幸、人生的不幸吗?可是人生到了转折点,你只能走好脚下的路。生活原本就很难,更何况是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农村妇女。
可是我佩服她,她什么都没有却靠自己挣来了一切,熬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即便不会迎来好日子,也不会走下坡路。
为母则强,在妈妈的身份之上,只能带好两个孩子。
走过一段黑暗的日子,做出了选择,别人都觉得你苦,你却觉得自己没多苦,没时间抱怨辛苦,只能将自己活成勇士。人生原本就是苦中作乐,如果每天都在哭,遇到事就抱怨,那么就不会看到身边的花草和天上的太阳了。
“丈夫意外去世后,她一声都没哭,把自己活成了勇士。”
曾经很痛,痛入骨髓,然而你不抱怨,好好面对,学会承担,一切都会风轻云淡。不过是日子苦了一点,难过了一点,又能算什么难事。
- END -
★作者:YIBAO;情感原创作者,写这个世界温暖的感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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