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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亚湘院士,湖南资兴人,中国数学会理事长, 201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40年前的那场高考给我的人生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我想即便是晚两三年恢复高考,我的生活轨迹也会与现在彻底不同。
五个“学堂”上了四个
我出生在湖南资兴的一个乡村,母亲是我的启蒙老师。
我跟计算知识有关的最早的接触,就是小时候趴在床上跟母亲学打算盘。
我当时才四岁多,总是跟母亲吵着要去上学,后来母亲便掏钱给我买了课本。
但她没有文化,自己没法教我,我便每天等村里的堂兄堂姐放学,求他们教我。
五岁多时我正式开始上学。
当时的学制与现在不同:小学五年,初、高中各两年,一共九年。
在小学期间赶上“复课闹革命”我还跳了一级,就和自家的堂兄堂姐们同在一个年级了。
母亲当时告诉我:你要好好学习,上五个学堂哦!
这五个学堂分别是初小、高小、初中、高中和大学。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大学这个概念。
在如此偏远的小山村,母亲一直引导我学习,让我明白读书是世上最美好、最充实的事,她在我的心中播下了学习的种子。
母亲还教我,不管怎么样人都要活得高高兴兴,这句话一直鼓励我乐观向上,遇到事情我会对自己说一句:“天又不会塌下来。”
小学三年级时,母亲将我叫到面前说:“亚湘,你现在懂的东西比我多了,妈妈帮不了你了,以后你就要靠自己。”
回想起来,这句话是后来我追求知识永不停止的动机。
11岁那年,因为生产队推荐上学的名额很少,父亲让我休学一年,回家放牛。
1972年,恰逢邓小平同志复出抓教育,上学由推荐改为考试。
于是我通过考试进了高中,1975年高中毕业时我15岁,上完了母亲希望中的4个学堂。
改变一个农民一生的机会
接下来我没有悬念地回家务农,插秧、犁地、种田……所有的农活我都干,还先后兼任过生产队的出纳、会计、保管员。
但我在干农活之余还在继续学数学。父母认为我从小学习还算不错,经常跟我说:“学习没有坏处,有空就看看书吧。”
那时候我能接触到的书籍也非常贫乏,在三年时间里,我主要就是把能找到的初高中教材翻来覆去看。
回忆当时在煤油灯下的夜晚,我就好像给自己不断设置挑战任务,看看能不能解出一些比较难的题目,如果解出来了我就会很有成就感。
对于我来说,这就像现在的小朋友玩电子游戏一样有趣。当时我并没有想过上大学的事情。
1977年,改变命运的消息是父亲从镇上带回村里的。
父亲找到生产队队长请了一个月假,让我去原来的高中学校复习准备高考。
那时中学校园里却有不少在“文革”期间下放到乡下的好老师,他们中好几个还是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
老师们认真地指导我们复习,也会出一些模拟题给我们做。
两天考试结束后我便径直回家干农活去了。
因为当初请假复习已经耽误不少农活。
过了一些天,生产队送来了湘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成了那年队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家里人都很高兴。
当时我不希望离开湖南去外地读书,老师指导我填报了高考志愿:湘潭大学数理系计算数学专业。
在专业的选择上,当年我的中学老师可以称得上“前卫”、很有远见。帮我做了这个选择。
这个大学和我们农村差不多
1978年3月,我用一根扁担挑着简单的行李,穿着一双新买的解放鞋,踏上了去读大学的路。
先到郴州,再坐绿皮火车去湘潭,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花了20多个小时。
当时处于复校阶段的湘潭大学,看起来和我们农村差不多!
位于荒郊野岭,到处都在搞基建。我下车后,一双新鞋变成了泥巴鞋。好在我在农村长大,所以没有失落感。
当时学校仅有的建筑是一个学生食堂和六栋学生宿舍,一个大约20平方米的宿舍住了12个同学。
6个高低床中间还放了12个小桌子。整个宿舍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我的抗干扰能力倒是得到了锻炼。不管有人大声说话或者打扑克,我都可以照常躺在床上看书、睡觉。
第一个学期,很多课都是在食堂上的。
吃完饭,赶紧把食堂布置成简易课堂就开始上课。
一间食堂里不同的角落上着不同的课。有时,还得走近两里路,去学校大门外6路公交车终点站旁边的一排小平房去上课。
当年,老师的条件比学生更为艰苦。
由于没有专门宿舍,老师们都借住在学校周边村民们的家中,每天来学校上课都得沿着田埂穿过农田,走上好几里路。
我为母校自豪
即使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老师们还是带着极大的热情,鼓足干劲为我们上课。
湘大让最好的老师上基础课,让我们得到了最好的培养。
学校还专门安排老师给几位学习好的同学开小灶,让我们学习到更多的知识。
老师们还辅导和带领我们参加湖南省高校数学竞赛。
在我参加的那次湖南省大学生理科数学竞赛中,一等奖获得者一共有四位,其中湘大就占了两位。
学校为了进一步提高学生的英语水平,在全校范围内选拔学生组成了一个英语提高班,特地安排外教上口语课。
大学四年是我人生成长中最关键的四年,不仅是人长高了,更重要的是世界观的形成和基础知识的积累。
这四年也是我人生中非常幸福的四年,不仅有鲜花荣誉,更重要的是有许多良师益友相伴左右。
现在无论走到哪儿,我都会自豪地说,我是湘潭大学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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