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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红颜老去，记忆泛黄，
痴心留恋仍抵不过时光。
有人问，为什么美好的总是在昨天。
那是因为，
我们都不知不觉地爱上一个词，叫怀念。
“马上就要垃圾分类了，赶紧把你那些破烂整理一下，该扔的都扔掉。”
“哦。”顾忆应了一声，却回房继续躺床，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看了一眼旁边的壁柜。妈妈口中的破烂，指的便是这片尘封的小密室。
人如其名，顾忆是个回忆（旧物）囤积者，虽然没有囤积症那么夸张，但在喜欢干净整洁的妈妈眼里，行为已属过分。奔三的她，仍收藏着学生时代看的杂志和漫画、一些小礼物、小玩意也舍不得丢，尽管这其间还搬过两次家，一舍再舍，居然还剩下好几大箱。
“别今天推明天了，赶紧的，网上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断舍离’吗。”妈妈催促道。
“哎呀，知道啦。”顾忆只得起身打开壁柜，不情愿地撇撇嘴：“其实，你那是作秀，我这才是生活。”
“少贫嘴，把房间收拾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有什么不好。”
谁的心，会让人一目了然呢。
顾忆叹了口气，打开箱子，淡淡的轻尘味扑鼻而来，夹杂着幽幽纸香，苦涩而怅惘。原本封藏在心底的旧时光也随之倾匣而出，似星光下翩跹飞舞的蝴蝶，冶丽缤纷，却如幻梦般失真。
顾忆整理着旧物，努力将回忆辨别轻重，做着取舍。泛旧的漫画书里掉出一封信笺，顾忆心一动，捡起来轻轻打开，是一束有些发黄的头发。初中时，那个外号叫“黄毛丫头”的同桌，虽然总扎着营养不良的黄发马尾，但是个活泼欢乐的小姑娘。顾忆不喜欢喊她的外号，用她的姓另取了个昵称——小叶子。
小叶子伶俐可爱，性格和文静内向的顾忆完全不同，没想两人做起同桌来，竟意外地合拍。两人取长补短、笑笑闹闹，小叶子悄悄和她说起单亲家庭的矛盾与忧虑，顾忆同情更兼心疼，可同是小孩的她，除了安慰和鼓励，也别无它法。
顾忆时常带些漫画书给小叶子看，希望她节假日被关在家里时，也可以像在学校一样眉欢眼笑。两人都很珍惜这份友谊，可时光流逝后，总逃不过别离。
“我毕业后要和我妈一起去外省打工了，她一个人供不起我和弟弟。”小叶子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漫起雾气，轻轻将藏着头发的小信笺，夹进还给顾忆的漫画书里。
那时古装剧流行，两人也不知从哪部剧里知道了赠发之说，约定离别的时候，剪下一束头发给对方做纪念。顾忆把剪刀递给小叶子，勉强笑道：“剪最中间的，三千烦恼丝，你可是我很重要的烦恼。”
两人通了三年的信，终还是断了联系，真真是，渐行渐远渐无书。不同的生活，再交流下去，只会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更远，力不从心的陌生感不断漫延，只能在它吞噬美好的记忆前，定格为永远。
“小叶子——”
顾忆轻吟着，惘然入梦，在浅香回甘的幽梦里，望见了另一片叶子。
少年站在时光的路口，微笑着回头，身影依旧那般熟悉，就像曾经心动的记忆，从不会轻易凋零。
顾忆从另一个纸箱里翻出了高中的笔记本，那片红叶还稳稳地夹在纸页中，只是变成了暗红色，好似无奈的等待。高中时，顾忆的前桌是一个清瘦沉默的少年，由于性格相近，两人课间时候大多都继续待在自己的“领地”，因此虽然只偶尔说上几句话，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种静坐的默契。
少年学英语时非常认真，顾忆听同学说起过：“他的父母都在国外，他等着移（民），所以不用头疼高考。”
那天午间，顾忆做烦了习题，用笔在笔记本上随意乱画，画了一个写意的少女。正想合上笔记本，趴着睡一会儿，少年忽然转过头，看着那抹涂鸦。
“无聊乱画的。”顾忆急忙遮挡图画，他却微笑着，从自己手中的英语书里拿出一片红叶，放在写意少女身上，像一条美丽的红裙。
“石榴裙——”秋日的阳光下，他的脸也有些红了，低头推了推笔记本，让顾忆的指尖碰到那片红叶：“因为知道要走，所以一直没说出口，可心事总还是想让喜欢的人知道。”
“我知道的。”
“嗯，你想考哪个大学，去哪座城市？”
顾忆用笔尾在他掌心写下那座城市，还写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尽管知道以后天涯海角，再难相见。
“或许以后……”少年沉默了，顾忆也没有接话，彼此都知道的结局，一句我也喜欢你，一片红叶般的记忆，已足够幸运。
顾忆深呼了口气，起身拉开窗帘，正欲推开窗户，却讶然看见那条暗红色的长裙在自己眼前盛开，宛若一朵美丽幽冶的干花。
是做梦吗？可苦涩的馨香让思绪更加清明，顾忆忐忑地抬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女人美丽而疲倦，虽已不再年轻，却有种醉人心神的魅力，似诡艳深红的葡萄酒，又似她枫叶般瑰丽的红裙。而且，分明是个陌生女人，顾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
“如果非要一种形容的话，就叫‘纸间魅’吧。”女人笑着拿过一叠旧杂志，闲闲地翻了起来：“我是嗅到了书尘味，寻过来的，见你看着这片红叶裙发呆，便穿上给你看看。”
“回忆真的很美呵，可世间万物总归是要别离的，就连我，长存世间千载，也嗅到了消失的气息。”女人抚摸着手中的书，轻柔疼惜的动作，好似在呵护即将凋谢的花朵。
“你不是魅吗，怎么会消失？要历劫？”顾忆猜测道。
“我因纸中灵气和情意而生，如今，这些越来越少了……”女人瞥了一眼顾忆扔在床上的手机，眸光失意。
顾忆也跟着难过起来，想到年初时，自己去了一趟学生时代常去的书店，杂志漫画大量减少，唯有参考书屹立不倒，从小学到大学，研究生、公务员，各类考级一应俱全，店里也依旧很热闹，却没有了欢笑。
“不用伤感的，纸间魅老了，还会有其它的魅，不知道在我消失之前，能不能看到时尚的‘网魅’？一定更美丽，更高级吧。”女人笑了起来，褪去红叶的色彩，她的裙子是暗淡的浅黄，怀旧的月亮光。
“走了，再逛逛去，和恋旧的人说声别离。”女人向顾忆挥了挥手，隐进茫茫夜色中。
顾忆看着忧郁阴蓝的夜空，想起了《乱世佳人》的电影，开篇时的话已让人伤感叹息，久久不能平静——“一代文明随风而逝。”
“我会珍惜的。”顾忆将书本重新放进纸箱，抬起沉甸甸的回忆。生而为人，负重前行，即便过往已成叹息，时代也正在过去，可她还是愿意将那些时光封存在心底，用心灵滋润，定能开出一树绚烂的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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