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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先生本文原创,共约3000字
如果有人在村子里大吼一声“小三儿”,估计有不少人会迟疑地放下手中的碗筷。
诸位不要奇怪,此小三儿非彼小三儿,农家人常常会称呼排行老三的小伙子为“三儿”。偌大一个村子,排行老三的男人何止十个八个,所以用这个称呼喊人经常会闹出“一呼十应”的笑料。
可是,如果你在村子里喊一声“三儿三儿”,大伙也就心知肚明了,原来你是在叫那个弓腰驼背的李三儿呀!
01李三儿原名叫什么,村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但一提起“三弓腰”的绰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当然,作为比他年轻十几岁的我,是不敢当着他的面叫他“三弓腰”的,不是怕刺伤他的自尊心,而只是怕他翻脸不认人。
村里连六岁大的孩子都知道,“三弓腰”若是发起狠来,连他最敬爱的三叔和二哥都管教不住,更别提别人了。
“三弓腰”这人长得挺难看的,不仅人如其名地长年累月地弓着腰,而且头发蓬乱,牙齿也因为长期吸烟而变得焦黄;再加上他的脸部颧骨异常地突起,就更显得凶狠难看了。
我这人小时候挺坏的,大概是看了雨果《巴黎圣母院》的缘故,私下里我给“三弓腰”起了一个“卡西莫多”的绰号,当然这只是我自个儿的自娱自乐,从未向外人显摆过。
对于这个舶来品,村子里的人从来没有听过,就算他们知道卡西莫多与“三弓腰”的诸多相似之处,也多会选用后者来指代李三儿,毕竟后者太通俗、太生动了。
02“三弓腰”本人没有去过法国的首都巴黎,更没有撞过圣母院的钟,但他去过中国的首都北京,并且年轻那会儿一年到头都在北京郊外的某个玻璃厂里打工挣钱。
作为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能够在皇城根儿下混日子的人,“三弓腰”颇有些得意,尤其是在过年回家的时节。
“三弓腰”确实是在外面挣到大钱了,不然他也不会将一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送给自家的侄子当压岁钱;如果没有挣到大钱,他也不会在牌桌上输了近千元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是,每当有人在他的身旁故意高声问一句:“三儿三儿,你腰包鼓了,咋还不领个媳妇儿回家?”
听到这个问题,“三弓腰”都会长吸一口烟,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团烟雾:“再等两年,急个球啊!”
在周围人的一阵哄笑中,“三弓腰”定然会再将自己当年的那场“桃花运”炫耀给大伙儿听。
那个故事,父亲曾经在牌桌上听过不下十遍百遍,且早已经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当年,有好几个北京大闺女哭着求着要跟我回家,我都看不上眼,就一个人偷偷爬火车回来了。”
这就是“三弓腰”的那段风流韵事,可仔细咂摸却发现这里面语焉不详,你若问他那些大闺女长什么样、都叫什么名字,“三弓腰”都是打着哈哈就糊弄过去了;如果有人一定要刨根问底,会发现他每次的答案之间是有极大出入的。
所以,“三弓腰”在不知不觉中也就有了另外一个绰号——“牛皮匠”(鲁西南一带,此语专指爱说大话的人)。
如果说前面的那个绰号是一种外在的描述,那么后者则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拷问和责难了。
03“三弓腰”爱吹牛,尤其是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吹牛,他似乎一直都非常享受那种被人围观的感觉,所以哪儿人多他就喜欢往哪儿钻——
牌桌上,他叱咤风云,出手阔绰,有时一个晚上就会输掉两亩地的口粮(大约三千元);酒桌上,他更是当仁不让,名贵的酒他敢买,劣质的酒他也不挑,只要有酒在,他就走不动路了。
如果在酒桌和牌桌上看不到他,那他就只有两个去处了——他在二哥家的容身之所(一个破旧的朝北的昏暗小屋)或者在村南头的河边钓鱼。
不得不说,单论钓鱼,“三弓腰”绝对是一把好手——钓鲶鱼应该用什么钩子,钓龙虾需要如何下浮漂,浮漂动了何时提起鱼竿……这些知识都藏在他的肚子里。
可钓鱼这种事,在村民眼里属于最典型的不务正业的行当,一个人即使在钓鱼上面再有本事,也不过是有了几分怪才而已。
这也难怪,村里经常会有人阴阳怪气地、半敬佩半嘲讽地说出“三弓腰一肚子尽是没啥用场的怪才”这种话。
04其实,“三弓腰”的怪才远不止钓鱼,在使弹弓上面也是一顶一的高手。
那些年,“三弓腰”别着一张小巧玲珑的弹弓,没少抓过村南树林里的鹁鸽。
记得那是在初中寒假里,有一天我实在扛不住他的怂恿,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在半夜里去抓鹁鸽了。
我至今忘不了他的神枪手,弹弓一拉一放,一颗坚实的琉璃珠子便飞了出去,有时会结结实实地打在鹁鸽的身上,有时则会从鹁鸽身边擦肩而过(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鹁鸽在睡梦中是可以自动躲避袭击的)。
一晚上下来,小半个编织袋里都是乱扑腾的鹁鸽,他执意要分我几只,但我摇头拒绝了。
但从那晚起,我不再敢叫他“三弓腰”了,也不愿在私下里称呼他为“卡西莫多”了,因为那晚我对他的认识有了一个全新的改观。
在月光如水的夜里,我淡淡地问了一句:“三哥,你的弹弓咋使得那么好?”
“小时候逼自己学会的。”他一边瞄准树梢上的鹁鸽,一边幽幽地说道。
“为啥要逼自己学弹弓?”当时的我充满了好奇。
“因为我想报仇,刘家的兄弟见我爹老实,没少欺负我娘,连我们家的宅基地都被占去了许多……”
后来的他终究还是没能报仇,即使他已经将弹弓使得出神入化,可一想到父亲的遗言,他就再也没有拿起弹弓冲到刘家的勇气了。
05三哥的父亲李大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普通到丢到人群里找半天也找不见人影的那种。他的一生育有三儿一女,女儿排行最小,这就是三哥嘴里常常称呼的“小妹”。
“小妹”出嫁后,因为一时半会儿没能生出儿子受了婆婆不少的气,可每次“小妹”哭哭啼啼地来娘家搬救兵时,出面的只有这个“三哥”,至于大哥二哥,他们则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脾气,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据村里人传言,“三哥”带着哭肿了眼睛的“小妹”回到婆家时,一声不吭地当着他们全家的面喝光了一瓶白酒,然后将酒瓶子哐当一声砸在自己头上,随后恶狠狠地冲着围上来的邻居说道:“谁要是敢欺负我小妹,这就是下场。”
话音未落,汩汩的鲜血便流满了整张丑脸。
众人骇然,“小妹”的公婆和丈夫连连赔不是,甚至还立马叫了一桌好酒好菜款待“小妹”这位不好惹的娘家人。
06现在算来,“三弓腰”已经四十有余了。
前两年,他的二哥和三叔出面帮他在村子东面另起了一座院子,这就算是他的新家了。每次有人路过他的新房子,都会边打趣边好意地问一句:“三儿三儿,要不从外地买一个?”
“三弓腰”都是嘿嘿一笑:“不要不要,北京的大闺女我都不稀罕,其他人我更瞧不上眼了。”
“那你不怕绝后?”
“怕啥呀,我早就有摔盆子的了……”
“三弓腰”口中所指的“摔盆子的”,大伙儿都知道,那就是他最疼爱的侄子,一个不到十八岁就已经长到一米九的“憨大个儿”。
至于这个侄子会不会帮他“摔盆子”,没有人知道,因为这可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毕竟现在的“三弓腰”能吃能喝,连羊肉汤都可以不加醋地连喝三海碗。
07去年过年回家,“三弓腰”踏着冬雪来我家串门,还没进门就高声喊着:“婶子,听说我弟回来了?”
母亲一边招呼他快点儿坐下,一边把房间里的炉火拨得更旺一些。
那天具体聊了什么我都忘记了,只是记得他临走前留了句话:
“婶子,我弟长年在外,你和俺叔有个头疼脑热的,别跟我客气!”
我当时觉得这只是一句漂亮的客套话,可前几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最近父亲痛风发作不能下地,闻讯赶来的“三弓腰”二话不说就开着三轮车将地里收好的玉米帮我们运回了家。
“三儿三儿这人,良心不坏。”母亲喃喃地说道。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月明如水的夜里,“三哥”一脸悲怆地回顾往事时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也许,“三哥”一直都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在跌跌撞撞的人间独自坚强,身上有不少缺陷但始终散发着温柔的光。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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