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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具死相凄惨的尸体，是我的妻子。
我本该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到家，在妻子惊喜而幸福的目光中与她共进晚餐，我还会打开那瓶我珍藏许久的红酒，因为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今天接到了报案，更没想到的是死者居然就是我的妻子，我那善良温柔的妻子。分明前几天她还高兴地跟我说再次成功为小动物伸张了正义啊！
今天，本该是粉色的结婚纪念日，可却变成了她猩红的忌日。
“老王，你妻……死者是被狗咬死的。”同事的声音让我清醒了过来，可他说的话却让我难以接受。
“被狗咬死？”我的情绪被瞬间点燃，怒吼道，“她一个那么爱小动物的人，居然被狗咬死了？”
同事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但却没有生气，他迟疑了一会，说道：“是的，虽然我们也不敢相信……那些狗我们找到了，都是些流浪狗，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看起来……似乎都很饿。”
“还有，”同事看着我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请你节哀。”
2
经过一番调查，大家都认为这起事件是一场意外。虽然好奇为何我的妻子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可之前街道上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她是自己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换句话说，这不是蓄意谋杀。况且我也不得不承认，妻子的人缘很好，虽然有时候刻板了一些，可邻居提到她都要称赞一声善良，很难想象谁会对付她。
大家都劝我节哀，可我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虽然想不通，但我的妻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来到这种地方，一定是有人将她骗了出来，并利用饥饿的野狗将她咬死，这是有一场谋杀！
可妻子的通话记录却让我大失所望，她的最后一次通话对象，是我。我还记得她让我早点回来，家中的饭菜快准备好了。可我回来了，她却不在了。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妻子的死讯很快在小区传开了。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邻居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们的眼中除了唏嘘和惋惜之外，似乎还藏了些别的东西。甚至就连小区门口的保安，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特别，就好像……他们知道些什么一样。
可当我试着询问他们时，他们却说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看得出，他们似乎没有说真话，然而妻子的死应该与这些人无关，小区的监控显示，妻子死亡时他们还待在小区内。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女儿已经熟睡了。我无法想象当明天女儿问我妈妈去哪里了时，我该如何回答。她才五岁啊，从此就没有妈妈了，以后她该怎么和别的孩子相处？
看着一大桌准备好的晚餐，我狂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心乱如麻。虽然没有证据，可直觉告诉我，妻子的死绝不会那么简单，我一定要抓住凶手！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直觉，还是一种自我蒙蔽。
3
接下来的几天，我再度调出了小区和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录像，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大家知道我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也便由着我去了。
我本只是想借此麻痹自己，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所发现。我发现有个男子接连出现在我家小区附近和案发地点，甚至在妻子死亡当天，这家伙也混在围观的人群当中！
妻子被狗咬死，大家都说是意外，我却在小区监控发现可疑人。
我兴冲冲地把消息告诉大家，可大家的反应让我有些失望。
“这个人我们注意到了，也调查过，他是个外地人，和你的妻子没有任何接触，没有杀人动机。”队长看了录像一眼，说道，“他出现在两个地点，应该只是巧合。当前仍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你的妻子死于谋杀。”
“很遗憾，这就是一场意外。你最近有些消沉，可生活总还要继续的。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我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去。没错，我还有个女儿，如今妻子不在了，我必须照顾好她。
当我即将走入小区时，我的余光扫到一个身影，很眼熟，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可我看得出，这就是监控录像上的那个人。
他面色肃穆地看向小区内，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我当即冲了过去，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看上去有些病殃殃的，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答道：“听说你的妻子死了，我来为她祈福。”
“你的妻子可是个善良的人，听说善良的人，死后会前往天国的吧？”
男子的语气有些奇怪，说完就要离去，却被我紧紧抓住了手，他回头疑惑地看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死者是我的妻子的？”
4
我把这可疑的家伙带到了警局，可没想到他在审讯室内完全否认了之前说的话，并声称自己只是去我所在的小区寻找住处。
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同事的眼神告诉了我他们的想法，那家伙很快被释放。临走时还刻意扫了我几眼，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只想要真相。
于是我向警局请了假，同事们似乎也早就希望我能好好休息一下，让我多陪陪孩子，调节一下心情。
可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跟踪那个男子，找到了他的住处。
看起来男子的确是个外地人，我几乎没有发现他和别人有交集，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可疑，他在小区门口徘徊，绝对不是巧合。
我迫切地希望知道真相，于是某一天，我跟着他向屋内走去，而就当我逼近房门之时，我的眼前突然一黑，眼前最后闪现的是男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屋内几乎没有陈设，这里就像是个临时地点。
“你跟踪我？”那男子此刻正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位正义的人民警察，跟踪我这样的无辜市民干什么？”
他的语气格外生硬，咬重了“正义”这个词，我突然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说我的妻子“善良”的。这不像是褒奖，倒像是一种讽刺。
“你想干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怒不可遏地挣扎道，“你这是袭警，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想保障我的人身安全罢了，”男子随意地笑了笑。那样子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有些无所顾忌的罪犯就是这个模样。
那些人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妻子是不是你杀的？”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让我彻夜难眠的问题。
“不是。”
男子的上半句话让我一愣，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怒火中烧。
“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打开了笼子罢了，说不定你可以给那些狗判刑。其实它们也只是太饿了而已，能减刑吗？”
我没有在意他的后半截话，当我听到是他故意放出那些饿狗时，脑子就仿佛受到了重击，大喊道：“畜生！你这是杀人！”
“那地方平时可没人，”男子摇了摇头，道，“硬要说的话，是‘我们’杀了她。”
“她明明那么善良，你们也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我终于得知了真相，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善良？”听了我的话，那个看上去对一切都很无所谓的的男子瞬间情绪失控，突然怒吼道，“可笑的善良！”
良久，男子平静了下来，问道：“你知道几周前女孩踢狗的新闻吗？”
我愣住了。
几周前，网曝一女孩平白无故地踹了一条宠物狗。由于女孩穿的是高跟鞋，而且这一脚力气很大，狗被踢得血流不止。
网上很快对女孩展开了声讨，说她虐待动物，没有人性。有人对她进行人肉，甚至真的找上了女孩，对其诅咒谩骂。而女子迫于压力，不得不在网上发表了道歉声明。
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但热度确实挺高，可和我妻子的死有什么联系？
“那个女孩，是我的女朋友。”男子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在前几天，她受不了网上的谩骂，自杀了。”
“那条狗想去咬一个小孩子，我女朋友只是想保护那孩子，才不得不把狗踢开。事后，狗主人道歉，孩子父母道谢，可网上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们，却不依不饶。哪怕她道歉了，还是有人咬着不放，这倒像是真正的狗。”
“为什么不解释？”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我无端地有些难受，不由问道。
“解释？当上万人都在辱骂你，你的解释比纸还要苍白，甚至有人说出‘即便被咬死也不该去踢狗’的可笑言论，那个人……”男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仿佛刺在了我的心上，“没错，就是你那善良的妻子。”
“是她引导了一场上万人参与的谋杀。”
我突然想起了妻子不久前说的又成功为小动物伸张了正义，不由浑身发冷。
“那条狗，被我抓住了。”男子接着说道，“可我不满足，有些人就该受到裁决。我想方设法很快找到了你妻子的地址，这些拿着键盘审判他人的人或许永远想不到，有一天会受到裁决。”
“你知道吗？杀人最可怕的刀，是自诩正义。”男子突然笑了起来，“你妻子也是这样死的，死在别人的好心上。”
想起妻子的死，我再次怒火中烧，问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甚至没和她见过面。”男子说道，“我只是拜托你善良的邻居，告诉他们那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但你不善表达，希望他们能尽量不着痕迹地把你妻子骗到我关狗的地方罢了。当然，他们以为是你准备惊喜的地方，都不遗余力地帮助我犯罪呢。对了，你们小区保安演技很不错嘛。”
“他们自己也想不到，明明是想帮忙促成一个美好的结婚纪念日，结果却变成了忌日吧。”
虽然看不见，但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面无血色。我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又不愿告诉我真相，哪怕什么都没做，可他们不愿与妻子的死扯上关系。
“怎么样，明明是善意的举动，却成了杀你妻子的帮凶，这样的‘善良’你喜欢吗？”男子的眼神中满是恨意，声音也变得格外阴冷，“明知我是杀人凶手，你却对我无可奈何，满意吗？”
“这就是你妻子曾对我女朋友施加的‘正义’。”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什么心情，分明已经偷偷挣脱了绑住自己的绳子，浑身却仿佛被莫名的力量死死压住，难以动弹。这个男子眼底的悲痛，和我得知妻子死去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平白被善良捅了一刀，我愤怒无比，可我是警察，拥护正义的警察。
“你的女儿，也会被裁决。”
男子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我再也忍不住，我的暴虐被释放，愤怒的魔鬼在咆哮。
男子似乎是故意求死，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都……有罪，无人……可……逃脱……裁决。”
世界瞬间变得安静，不再有人控诉妻子的罪状，也没有人为妻子辩驳，只有我呆呆地坐在原地。
我想我得我得去拜访一下我的邻居和小区保安，那些杀我妻子的帮凶。
哪怕他们一无所知，哪怕他们是心怀好意，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罪。
他们需要受到裁决。（小说名：《裁决》,作者：欲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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