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风斜斜柳 两人相对剥蒜品粥 腊八节为他们的爱情故事泪崩

细细风斜斜柳，两人相对剥蒜品粥，腊八节为他们的爱情故事泪崩

文│李东升

诡异，恐惧，诱惑。

午间小睡，依稀床板上小殓的妈妈，动了。

手脚轻动，而后嘴角眼皮搐动，血液涌显，经脉扩张，蜡黄的皮肤现出血色。

如电影电视中的特写镜头，慢慢地，妈妈活转过来了。

父亲出现，妈妈笑颜相对，两人有说有笑，像平时一样。

知道自己在做梦，摇头从惊愕中醒来，带着虚汗拨通父亲的手机。

电话通了，心里的惊惧放下。

我说腊八节想回家过节。

今年的腊八好冷，父亲快80岁了，一个人住在老家，煤炉取暖，好不放心。

电话里，想对父亲说，梦见妈妈了，梦中妈妈复活了。

想说多少年没喝妈妈的腊八粥了，父亲会做吗？

知道自己不敢说，不会说，即便说了，父亲也很难听清我在说什么。

高龄父亲，身体还算硬朗，耳朵却不好使了。

每次回老家，习惯悄悄观察父亲。偷听他一个人的絮絮叨叨。

曾以为对父亲很了解，可是我错了，很多的时候，看不清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妈妈去世，最痛的，最难过的，是我们的父亲。

我们不敢在他在前提起妈妈，不敢面对他的痛。

腊八节，腊八粥，在我的记忆里，对腊八粥的印象不甚深刻。

老家实在太穷，童年的腊八实在寒酸，没留下什么印象。

我们看到名家笔下的腊八节，那种仪式感，那么多品类繁多的食材，知道人的生活不尽相同。

今又腊八，忽然想父母腊八节剥蒜、食粥送粥的情景。

太行山普通农家大院，空旷敞亮。

细细风，斜斜柳，父母两人相对，一边剥蒜一边熬粥，闲话家常。

由此想到腊月里的父母爱情。。

父亲中师毕业，在那个年月，算是村里的高材生。

妈妈19岁嫁给他，父亲虽是公家的人，但他刚参加工作，微薄的工资，根本无法养活他的家人。

因此母亲不只是他的贤内助，还是他坚实的靠山。

妈妈嫁给父亲的时候，我家老院住着三户人家。相比之下，我家的生活最困难。

当时，全县的中师毕业生并不多，父亲算是县里人才，赚钱不多，却调来调去，哪里需要去哪里。

这样，妈妈便是这个家的主劳力，每天要按照村大队安排下地上工，回家还得洗衣做饭，伺候老人。

父亲则乐得清闲，只要上好班就万事大吉。

腊八节腊月事，母亲是父亲冬月里的温暖。

父亲在妈妈进入家门的第一天，就成为妈妈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儿子。

妈妈爱他，惯他，宠他，家里一任事情，不让他操心。

事无巨细，都是妈妈亲历亲为曲意安排。

乡人说，妈妈是把他当作财神来供待。妈妈的去世，着实闪了父亲一下。

父亲依靠妈妈惯了，妈妈一去，大家都担心他难适应新的生活。

戏称父亲是财神，一方面戏说教师的工资高了，另一方面影射父亲在家太受妈妈的宠了。

腊八时节，农家无农事。

父亲闲得成天在村里转悠，看人打麻将，跟人下棋，与人聊天

有时候不觉钟点，就能看到妈妈四处打探找他，回家吃饭。

或者父亲上地，太阳高了，午饭要到了，妈妈等不见他，就会到村口嘹望他。

妈妈怎么爱父亲，惯父亲，宠父亲，村人们都是看到眼里的。

腊月腊八，寒冷是这个节日的标志。

此刻回忆父母的爱情，是这个腊月里最温暖的事情。

妈妈说父亲是最有“耐量儿”的。

所谓耐量，就是韧性吧。能坚持，会做很多。所以琐碎，偏执。

容易钻牛角尖。妈妈不放心的就是他的固执，认死理。

因为坚持和固执，父亲做成就了生命中的许多大事小事。

又因为他的偏执，也深受其害，甚至付出血的代价。

但父亲是温和的。宽容的。

有点小脾气，但只要过上一时半会儿，就会想得通，会包容和迁就。

那一年冬天，也是腊月天气。

我上初中，看武术节目多了，仿书上的动作，练习用脚拾砖头。

一个不留心，踢在了同学的头上，破了口子，还缝了针。

父亲知道后，非但没有责难我，还担心我心里不好受，劝慰我并为我改善伙食。

说时间长了不见肉腥，今天为你炒一个肉菜解解馋。

后来我跟女儿多次提过这件事，说那时候谁舍得不时不节的吃肉啊。

还不是菜里挑肉，是肉里挑肉。

而他舍不得吃，看着我吃。

我说那情景，影响了我很多年，至今想起来，都心存感动。

父亲对妈妈更是说不出好的好来。

平日在家，事事依着妈妈，顺着妈妈，护着妈妈。

本来是妈妈强词夺理，他也不争辩，呵呵地笑。

有一回，父亲向人炫耀，说多少年多少年，没断过鸡蛋，每天给妈妈冲两个喝。

家里喂着鸡，客人走后，妈妈笑他的话虚：又不是你用钱出去买，充什么好。

但是我们明白，他对鸡们的那个牵心，那话也算能圆回去，情感是发自内心。

依稀记得有一年，妈妈中了湿毒，腊月里，全身上下起了很多红疙瘩。

冬日里，急得父亲四处寻医问药，向邻村上下寻找活蛇，配成中药服下。

又从空旷的，遥远的墓地外，搜寻年月久长的迁坟寿板。

每日为妈妈燃火烘烤，挠痒按摩。

那种耐心，那种细致，一直印在我幼小的脑子里。

妈妈去世后，父亲以他的方式，无日不在怀念着他的爱人，他的爱情。

多年前的一个腊八节前夜。

父亲以为我睡着了，一个人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药。

自言自语：你怎么回事，想做甚哩，药吃了一半就不吃了。

剩下的半盒，你让谁吃。你想做甚哩，嗯？

我知道，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妈妈，是跟不在眼前的妈妈模拟对话。

我的心好痛，知道父亲的心更痛，泪水忍不住流了再流。

爱情很多时候，与物质无关。

心与心的相守，才是世间最为温馨的事儿。

父亲是写字的，他的毛笔书法在村乡里远近闻名。

老家的戏台上，几十年来，镌刻着他的书法对联。

腊八过后就年，这些时日，已有村人们上门请他书写对联。

回忆父母爱情，温暖我久在异乡的苍凉与乡愁。

仿若眼前的这瓶老家做的腊八蒜。

我知道尽管数九寒天，北风凛冽。

但不会多久，瓶子里蒜，就由青黄转成一湾碧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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