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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网友质疑《装在口袋里的爸爸》、《淘气包马小跳》等著名儿童读物中出现自杀桥段的详细描写，网友认为是误导孩子，不适合推荐阅读。这当然也是近期让人心痛万分的小天使许可馨事件的延续发酵。
出版《装在口袋里的爸爸》的北京教育出版社回应，已经将此书全面下架。
《淘气包马小跳》的作者，著名儿童作家杨红樱也做出了回应。杨红樱说：“一年前就已删改，出版社将收回老版本。”
这让每天给娃娃们讲故事的我，不禁汗毛立了起来。因为我想到，我曾经给孩子们讲过《哪吒闹海》的故事，还把这个传统民间故事录制成了音频放在网上供更多孩子免费收听。
哪吒自刎那一幕，相信很多家长记得
《哪吒闹海》里的高潮部分，就是哪吒自刎啊！这会不会是“误导孩子，不适合推荐收听”？我会不会被投诉，会不会要求下架这个音频？
还有，《少年英雄小哪吒》的动画片、《哪吒》电影、《哪吒》的绘本，会不会也因为会误导孩子，不适合看，被要求下架？
毕竟，《装在口袋里的爸爸》里提自杀，只是文字描述一下，从教学楼跳下去。而哪吒是手持刀子，直接当着家长的面……，不少哪吒作品都是带着画面甚至声音的，对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幼小的心灵冲击更大！你说是不是？
我真是越想越害怕。
记得我给孩子讲《哪吒闹海》，还是她大概两岁多时候的事。她那阵子沉迷哪吒，看动画片，看书，听我讲故事，我还给她买了哪吒全套装备：乾坤圈、混天绫、肚兜、红缨枪，还跟她玩起了哪吒的角色扮演游戏。她最爱的一个桥段，也就是哪吒自刎，我还拍过一个视频，我边拍边在一旁哈哈大笑。
她会不会因为这个，留有童年的阴影？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会。
我问了自己几个问题。
先是问自己，把“死”字从所有字典里、书里剔除，人就可以不死吗？
这当然有诡辩的意味，但问题的用意是在于提醒我：不该因为恐惧死亡而一刀切，打造一个真空的社会，让孩子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没有“死”的世界，脆弱而天真。要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我们过于保护孩子，不让他们了解世界本来的样子，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他突然发现了，甚至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察觉，他能接受吗？
我又问自己，什么是死亡教育？该不该进行死亡教育？如何进行死亡教育？
死亡教育在国外是很普通也很重要的一个教育话题。
比如国外的幼儿园和中小学，很多设有专门的“死亡教育”课。老师会根据生活中的事例，来帮助孩子们正确认识死亡。具体操作包括：老师让孩子坐在自己的周围，简单明确地告诉孩子一些坏消息，比如班里养的一只小乌龟死了，会明确告诉孩子们：死亡，就是离开人间，永远不会再回来。不管人们多么伤心，舍不得，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之后，老师还会带孩子通过各种方式来纪念，比如一起埋葬小动物，一起回忆跟小动物之前的点点滴滴，一起制作纪念册，学会珍惜和忘却，学会了解生命是什么，拥抱生命，珍惜生命。
有的学校还会邀请受过专门训练的殡葬行业从业人员或护士走进课堂当起教师,跟孩子们认真地讨论人死时会发生什么事，模拟亲人突然死亡等各种情况。目的是教会他们，在灾难突然来临时，该如何接受这个坏消息，如何面对这份悲痛，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如何积极面对人生。
而回顾国内，这方面我们做得确实是欠缺的。
人们对于孩子过度保护，对“死”讳莫如深。要么是觉得跟小孩子讲这个很晦气，要么觉得他们不会懂，要么害怕有负面效应。
其实，“不知死，焉知生”。
看似沉重的死亡教育，其实是引导孩子们正确认识死亡，更加珍惜生命、热爱生活。
我给孩子们上过的一节绘本课里，特别就把“死亡”设为了主题。来上课的都是3-5岁的孩子，那课其实是有两节的，第一节是谈生命，我给孩子们讲了绘本故事《宝宝从哪里来》，一起探讨了生命的起源，我们从何而来，爸爸妈妈如何孕育了我们，这期间的喜悦和辛苦。我给他们看了婴儿在妈妈肚子里慢慢长大的视频，孩子们看到小婴儿在妈妈肚里慢慢长出手脚，甚至后面啃手指的样子，大呼神奇。生命，多美妙啊。
还有一节是讲死亡。我讲的绘本故事是《爷爷变成了幽灵》，我在现场拿出了一个纸做的幽灵道具，孩子们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但故事讲完，很多孩子泣不成声，被爷爷和孙子真挚的情感感动，变成幽灵的爷爷也一点不可怕了。
我问孩子们，人死后，真的会变成幽灵吗？
我们认真展开了讨论。是的，没错，就是和不到5岁的孩子们展开讨论。人是不是一定会死，人死了去哪里，我们可以怎样纪念？什么是自杀？自杀是痛苦还是欢乐的？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什么？我们应该怎样爱惜自己的生命？
最后，我们选了一棵大大的桂花树，孩子们打着手电筒，在树下埋葬了一条意外死亡的小金鱼。再见，小金鱼，再见，生命。
通过绘本对孩子进行死亡教育，从我的实践看来，我觉得是有效的，此前还列过一个书单，可以供大家再参考。
我还问自己，我们从小也看《哪吒》，我们为什么没学哪吒那套？
那是因为，我看《哪吒》时，老师和家长会告诉我，哪吒是个小英雄，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连累家乡百姓，但对于自己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件悲痛的事情。所以哪吒自刎后，哪吒的父亲自责万分，母亲大叫着“我的孩子”，狂奔过去，泪流满面。
我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孩子这样读《哪吒》的。她虽然在模仿哪吒，但只是把那当做个游戏，和现实是有区别的的，现实中，哪吒这样做，一点也不好玩，不值得模仿。
孩子小，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但家长可以引导。这是家长的责任，不该把这种责任一概推到文学作品上，也不该因为年纪小，就把孩子当傻子。
就比如杨红樱的《淘气包马小跳》。杨红樱老师除了说旧版本已经做了更改，并且在回收外，还特别指出：“读者可以读读文字版的原著，读完整的故事，读自己的感受，断章取义是最坏的读书方法。”
光读读者质疑的那一页，可能会有杨红樱在误导儿童的嫌疑，但把这书读完你就会发现，她讲的其实是让孩子们懂得不要自杀，自杀太痛苦了，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这些年，我一直在推广亲子阅读。尤其提倡，家长在给孩子看书前，自己先把书看一遍，跟他一起来分享读书感受，一起来引导他如何阅读这本书。这既能提高孩子的阅读兴趣，拉近亲子关系，同时也能在适当时候给予孩子一些引导和思考。
读者质疑《口袋爸爸》《马小跳》里谈自杀，那《白雪公主》里有下毒的情节，《西游记》里几乎回回有打架斗殴事件，我们都要一禁了之？
冷静地跟孩子谈生死，这是做家长的不该缺席的能力、勇气和责任。
（撰文：阿基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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