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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台讲鬼故事15年 主持人王辉那些“鬼故事”

时间:2010-12-10

以前在电台的鬼故事

提示:本文共有 4523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10 分钟。

节目定位:奇幻故事、惊悚故事、爱情故事、故事,件件扣人心弦。人间佳话、街坊趣闻、朋友祝福、爱人情话,句句撩人心扉。节目开播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

王辉从第一次做讲鬼故事节目开始,都是现场直播,一做就是15年

直播间外,3部热线电话实时待命

晚上11点,王辉接过上一班主持人的话筒,准备开始自己的节目

直播间外,编辑实时将昆明路况发给王辉

韩旭(左),云南人民出版社编辑

凌晨下班对于王辉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本组图片除署名外 都市时报记者 杨帆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细若蚊蝇的喘息声也能够被听到。

在讲“鬼”故事的11年里,王辉用他那极具震慑力的声音,为充满想象力的人构建一处空间。深夜里,声音被放大,恐惧会放大,想象力同样会放大。

而在300多年前的《聊斋》世界里,鬼怪们在旷野上,在茅草屋里,在宫殿里......他们中的某些让人恐惧,某些让人欣喜,某些甚至畏惧人类。这让读了40年《聊斋》的韩旭觉得,不管是人还是鬼怪,他们都有所惧、有所求、有所欲,过去如此,今天如此,将来也如此。

无论何时,我们都得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欲望和平共处。

这是一项吓人的娱乐

直播室门口站岗的保卫,被王辉的鬼故事惊出了一身冷汗。之后,王辉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天晚上,朱环煮猫。

在深城,有个风俗,哪家丢了东西,实在找不回来,最恶毒的办法就是煮猫。什么是煮猫呢?就是把活猫扔进沸腾的锅里煮了。据说,偷东西的人就会像那只猫一样难受。”

……

1月6日夜,云南交通之声的直播间里,王辉用他低哑的嗓音,将周德东《九命猫》里这只“来无声,去无声,就像一场梦一样”的猫送进了沸水锅。它却死里逃生,等候在另一个人的梦中。

作为“鬼王”,王辉懂得应该在“猫在热水中翻滚了一下,竟然猛地弹出来,惨叫着冲出房门”的地方做些什么,除了要陡然提高音量,还应该播放“猫的惨叫声”音效,令收音机那头的人汗毛一竖。

在其它的故事场景里,如果出现高跟鞋,王辉就会找出高跟鞋的音效,让高跟鞋磕在地面的声音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回响;如果需要滴水声,王辉就会找出滴水的音效,那场景类似在一个陈旧的厕所里,伴着阴森女人的低语;当场景设定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王辉就可能会用到那条1分多钟的音效,那里面有物体快速飞过的声音,还有其它细微的声响,它让人感觉充满危险,可是危险来自何处并不知晓;另外,还有突然出现的女子的喘息声……

类似的音效有300多条,大多来自日本的恐怖片。“日本恐怖片偏心理,音效比较玄、比较空,但是很瘆人。”为了剪辑这些音效,王辉经常在下班之后,呆在二楼机房看恐怖片。“声音开得很大,门是打开的,整个过道都能听到。”

楼道又窄又长,每到凌晨1点之后,除了巡逻的保卫人员和王辉,几乎没有其他活物。“以前是武警巡逻,听到这个声音,路过时都要进来看一眼,打声招呼‘辉哥又在吓人了’。”自从2014年巡逻人员换成保安后,就很少有人走过这条过道,即便有,也就直接走过去了,“你想想,你在机房里,只能感觉门口隐约有一道深色的身影飘过,马上就消失了,也听不到声音。要是胆子小一点,很容易被吓到。”

王辉经常抱着“怎么才能吓到人”的娱乐心态看恐怖片,以及讲述那些所谓的“鬼故事”。

有一天下班后,门口站岗的保卫喊住他:“辉哥。”

王辉问:“什么事啊?”

“摸摸我脑门。”

“摸你脑门干嘛?”

“你摸一下嘛!”

一摸,额头上湿漉漉的。那是汗水——保卫戴着耳机听他的广播,被吓出一身冷汗。“我以后不在这里站了,我要申请去电视台那边站。”

此后,王辉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保卫。用声音构建恐惧空间

“它潜伏在你的内心深处,滋生于无限想象之中。”

王辉觉得,他讲故事,就是演绎。“一讲故事,就立刻进入角色。你是角色,你就在场景里生活;你在那里生活,你就能把这个场景带给听众。”

与其说是演绎,不如说是“建筑”。他用他的声音,搭建出一个虽不存在,但随时都能出现在脑海里甚至眼前的世界。就像“王辉讲故事”的片头所讲:“它潜伏在你的内心深处,滋生于无限想象之中。”

这对他是如此。他随口说出:“他来到了一间小屋里,墙角有一张铁床,他慢慢走过去,床架都已经生锈了,床板上铺满了灰尘,这里有多少年没有人住了?”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一栋两层的砖土楼房,墙面已经发黄、斑驳;一扇门闩坏掉的木板门;窗户玻璃已经破碎,糊着报纸在风里哧啦哧啦作响;窗户左边的铁床是绿色的……

对听众来说,语言塑造的强烈画面感,就此油然而生。

徐泽(化名)是一名夜班出租车司机,每到午夜,陪伴他穿过昆明大街小巷的,就是王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他记不清电台里具体讲了什么,但他会听到某一段时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晃动,导致水杯里的水泼出来;在电台营造的气氛中,开车经过偏僻路段的他若在黑暗中突然看到汽车灯光照亮的人影,会心有余悸;深夜听到猫叫得撕心裂肺时,他也会心里发毛:“那只猫看到了什么东西?”

同样,受困于王辉构建的一个故事,听众李莹曾9年都不得其解。

高中最后两年,用小喇叭听“王辉讲故事”,是李莹和舍友每晚的必修课。“削苹果的两姐妹”让李莹惦记了很久。

“这个故事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很精彩。而且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姐姐是怎么死的。”王辉的声音同样让她记忆深刻,故事里,停电后,妹妹歇斯底里地嚎:“给我火,给我火。”突然,身后传来姐姐的声音:“来,我给你火。”

“他对故事人物情绪的把控非常到位,妹妹的绝望,姐姐的阴森,听着让人毛骨悚然。”那个晚上,听完故事后,小喇叭没有像往常一样关闭,睡在下铺的女生,连手都不敢伸出被窝去。

李莹至今都不明白,到底是故事本身吓到了她,还是讲故事的王辉吓到了她?

这也是让张迅齐想了很久的问题:“别人觉得是我写的鬼故事比较可怕,还是觉得我这个人比较可怕?”

她想起年幼时,跟着外婆走亲戚,当晚住宿在亲戚家。村庄各家各户没有独立厕所,就在田野上建了公共厕所。晚上,外婆带着她上厕所时,里面蹲着个老太太。月亮荧荧的光从窗户镂空的部分照进来,映在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忽然开口说话:“晚上千万不要让小娃娃一个人出来,这厕所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现在想来,相比那“不干净的东西”,说这句话的老太太,更让张迅齐觉得害怕。

“爱听秋坟鬼唱时”

“鬼”的故事来源于人的社会,由人写出,由人传播。爱听鬼故事的人,其实体味的是人间的冷暖。

在《会说话的地板》里,张迅齐写了一个占有欲极强的房东太太,先后将自己的女儿、还有房客杀死,藏在地板下,以这种方式留住他们。被害者的魂灵告诉新房客:“赶紧搬走吧!”

张迅齐在故事里说:“比起屋里的它们,那个把他们藏在地下的人更让她恐惧。”这篇故事就取材于现实生活,“因为写鬼故事需要素材,所以平常关注凶案比较多。有天无意中在网上看到房东太太杀死房客的,就把它写进去了。”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这是王渔洋评价《聊斋志异》之语。1月12日,喝到微醺时,韩旭吟咏着这句诗。

韩旭的性情和模样,和落第老秀才蒲松龄颇有几分相似。卷发略长,身形清瘦,或者戴一顶巴拿马帽,或者挂一条深色格子围巾。他爱酒,坐下总要喝上几杯。但不管有几分醉意,他的声音总是低沉,语调总是缓慢。

他觉得两杯最好,微醺。他就是在微醺状态下,讲述他40年来读《聊斋志异》的种种心得,品味小说里头那个生动又丰富的世界。

有降清明臣陈宝钥和鬼魂林四娘的佳话,相比姽婳将军的林四娘,蒲松龄的林四娘更人性,她悲歌“红颜力薄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也有普通人的欲望能够得到满足,朱尔旦嫌自己不聪明,陆判给他换了颗心;嫌妻子长得不漂亮,陆判就给他妻子换了张脸。

“有时候,聊斋世界里的美,不见得是故事美,而是那些微小的细节让人心动。”比如小翠的胡闹,还有婴宁的笑不可止,以及“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豆棚花架满庭中”的院子。

但,故事并非全然美好如此。《聊斋自志》(蒲松龄为《聊斋志异》写的序言)有一句:“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罔两见笑”。那些引诱人进入恶道的恶鬼和恶狐,还有那些因贪欲和嫉妒而欺男霸女的恶人,同样无处不在。里头的世界既不是被净化的清平盛世,也不是礼崩乐坏到极致的糟糕时代。

说到兴头上,韩旭会抬着盛满白酒的杯子,眼睛盯着某一个地方:“过去的某个时代、将来的某个时代和今天的这个时代一样,不算高尚但也不糟糕,不美丽也不那么丑恶,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的世界。”他喝了一口酒,咂了一下嘴巴,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到最后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多么值得活下去!不仅仅可以满足欲望,甚至会有出其不意的惊喜和温暖。”

世间无鬼,鬼在人心

广播里、银幕上的“鬼故事”揭开谜底之后,所谓的“鬼”其实都是人在作祟。

韩旭说,蒲松龄笔下的鬼魂、狐怪总是在重复三个主题:我们活着做什么?我们怎么活?人活着怎么能让自己和别人活得更美好?“为什么这样想?因为这样想有趣。”

深夜时分,他偶尔流连于不同的电视频道之间。他发现,那里面的世界由一个又一个的后宫组成,人们从这个后宫斗到那个后宫,放任心里的猛鬼到处横行。在那些地方,人要生存,就必须得变成奸诈的狐狸,或者凶狠的恶鬼。“你说是聊斋有鬼,还是今天有鬼?”

今天,广播里、银幕上的“鬼故事”揭开谜底之后,所谓的“鬼”其实都是人在作祟。他们因为嫉妒、仇恨、恐惧、索求而成为“鬼”。这种心态和人总是如影随形。

在电台讲鬼故事的王辉,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很清楚,有关鬼的传说,归根结底还是人心的问题。“为了获得利益、满足欲望,要去伤害别人。这些让自己活得像个鬼的人,才真是可怕。”

相比在深夜制造种种诡异氛围来吓唬听众,王辉更喜欢下午在楼下的花园里跑步,或者凌晨1点下班之后,骑着自行车穿过环城西路和滇池路,回到家中。

自2009年坚持跑步以来,王辉跑了厦门、北京、兰州、六盘水、贵阳、郑开(郑州到开封)等10来个由国际田联认证的马拉松。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往往只能周六早上飞过去,参赛,然后周日晚上飞回昆明。“郑开马拉松很有意思,郑州出来是个新区,快到开封的时候能够看到古城门,从商都跑到宋府,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这种穿越感,对于习惯讲鬼故事的他来说,并不稀奇。2014年最冷的那天,零下3度,为了备战厦门马拉松,王辉在安宁太平新城跑了35公里。下午6点半,天完全黑了,路上既没有车也没有人,路两旁是高大的建筑,“但是没有哪扇窗亮着灯,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大块大块。”在没有路灯,六车道宽的路面上,王辉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声。“没有害怕,感觉自己一个人在未来世界奔跑,很享受”。

更多时候,他在凌晨1点下班之后,独自骑行或奔跑在空旷的马路上。有次跑回去的时候,执勤的警察特地问他:“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他摇摇头。

到了住宅楼下,电梯门开启之前,他有时会想:也许有人跟他一起走上了这个电梯;在进入楼道拐弯前,他又想象着那儿或者站着一个无脸女人……他们或许会跟他走到家门口,看着他拿出钥匙,门打开了,灯亮了,他们就消失了。他们存在与否,并不会让王辉感到恐惧。

王辉走进客厅,茶几上摆着一盘水果,那是妻子为他准备的夜宵。门内的生活,是真实可触的,也是不能失去的。

都市时报记者何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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