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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50天,一线医生果果妈忙碌地穿梭在湖北省中医院发热门诊与隔离病区。问诊、查房、开药、想解决方法,挤满了她的生活。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医院外的出租屋;她能见到的熟人,仅有隔着防护服无法打照面的同事和以前医治过的患者。
讲述人:果果妈
6岁自闭症男孩的母亲
湖北省中医院光谷院区内分泌科医生
01上一线前,我把全部身家交给了老公
在灾难面前,大多数人还是平凡人。科室第一批去发热门诊的人是抽签决定的,而我是那个恰巧被抽中的人。
武汉医疗圈听到新型冠状病毒的消息相对较早,大概2019年12月30日,当时官方的宣传还未提到会人传人。但作为医护人员,我们相信李文亮等医生的警示不是空穴来风,提前准备了一些口罩。
之后十来天,新冠的消息一度隐匿,就连我们都以为已经控制住了,但不久网上就开始流传武汉协和医院和同济医院急诊科全副武装二级防护的照片,甚至医疗圈内开始传出医护人员感染的消息,我们才真正重视起来。
2020年1月15日,我管床的一位糖尿病患者发烧3天未退,我有些慌了,12日他到我们内分泌科来住院调血糖,当时我们没有做任何防护。
预感事情不妙,我马上去买了一批N95口罩,分发给同事。3天后他的肺CT即提示病毒性肺炎。现在回想起来还无比地后怕,因为当时我还每天下班回家。如果我不幸被传染,如果我传染给了我的家人,真的完全不敢想象。
此时,医院也准备开设发热门诊和隔离病区,第一批医生先从内科主治医生选调。具体谁去,科室选择抽签决定。
“忐忑不安”是我抽签前一小时的状态,手里紧攥着的手机一次次响起,电话那头的果果爸,和我一样焦灼不安。
这一切在我被抽中那刻归于平静,沉默,是我当时仅有的反应。
“我替你去。”人群中忽然蹦出一句话,那是我一位要好的同事,他知道我有一个特殊孩子。
苦涩后的感动,我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但我谢绝了同事的好意,我清楚,我不仅是一位妈妈,更是一名医生,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推脱,更不会退缩。
当晚,我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时,我把身旁的老公喊醒,做了些交代,并把银行卡都交给了他。
1月19日,我离开了家,在医院附近租了房,正式进入发热门诊。那时,我们都无法预料事情会持续多久,还想着,或许一个月就够了吧。
穿着防护服的果果妈
02发热门诊、隔离病房,我的两个抗疫阵地
我们医院并不是专门的传染医院,发热门诊是临时改造的,作为第一批入驻者,我们也充当了一回“小白鼠”,在没有水喝,天天吃冷饭的情况下过了一个星期。
那时尚处感染初期,我们医院距华南海鲜市场也很远,但病人已经如潮水般涌来。发热门诊只有两个医生坐诊,我们一天不停歇也只能看200个病人。
走廊昼夜不息地排起了长队,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恐惧与焦灼,有人排了3、4个小时还没能看上,不耐烦地闹了起来;
有人等不及跑去了其他医院,依旧难逃人满为患的境况,又跑了回来;
有人病情已十分严重,但无法住院,因为没有核酸来确诊……
打针的病人挤满各个房间,住院床位供应不足,看诊医生人手不够……每天,我们都在尽力协调、调度,但依旧架不住需求越来越大,资源紧缺的现实。
几乎每天都有人发微信向我咨询情况,拜托我安排住院,我却有心无力,只能远程指导他们如何用药、买药,跟进他们的状况。我是个平时很乐于跟踪别人病情予以细致建议的医生,但那段时间我基本不敢主动与他们联系,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在发热门诊上班一周后,我被分配到了隔离病房,这里是另一番景象。
封闭的环境,患者没有亲人陪护、探视,医生裹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忙碌地穿梭在病床间,个人的需求被放得很小。
在那里,我遇到了“老熟人”——15号高烧不退的那位糖尿病患者,也是一位大学教授。那天我穿着防护服,起初他没有认出来,听到我的介绍后,他一下就哭了出来。
许是看到了熟人,许是知道了有基础病的新冠患者危险系数大。他的哭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也勾起了我深藏的情感,我一边哭着一边安慰他。
后来他的病情一度加重,在ICU住了20多天才转危为安。他是幸运的,但很多人却没能躲过一劫。
有的病人病危了,我们都不知道向谁发病危通知,有的人病故,数小时无人接应,因为交通管制,很多人的家人在外地来不了,或者家人也被隔离。
同时,医院的同事们陆续出现感染, 前后多达30多例,我们科室也有一个护士不幸中招,那是我继去发热门诊报到以来的第二次大恐慌,死神离我们是那么近。
但所有的恐惧不安,都在临床经验的积累和对新冠认识提高中渐渐消解。患者就诊难,无亲属接应等问题,也在抗疫工作逐渐有序得到改善。
庆幸的是,医院感染的医生们病情都不是很重,治疗后都逐步好转了。
凌晨5点果果妈的工作留念
03我不在家的50天,他们做了了不起的事
相比上班时的劳累、忙碌,下班后我却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果果今年快7岁了,自他2岁11个月确诊以来,除了上班,我无时不刻不在围着他转,是干预他的主力。现在他在一家幼儿园由陪读老师陪着上半天学,下午去机构上课,晚上我下班后,就给他上个训。
如今我住在出租房,无法回家,果果的干预交到了爸爸和外婆手里。
爸爸每天也要上班,只有下班后才能带着果果复习以前学过的课题,做一些精细和感统游戏。平时就外婆在家带着果果写字、拼图、画画,做一些简单的活动填补大量的空闲时间。
果果是个能力比较弱的孩子,4岁多才开口说话,沟通和发音都比较弱。曾经我也想过让他追赶同龄人,请了一年多的长假来全职干预他,但经历过无数次的痛苦、折磨后,我降低了自己的要求,把“好养好带”当作果果最重要的目标。
在日常干预中,我很注重培养果果的服从性和闲暇技能,教他很多简单的活动,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每个活动他都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做完后把休息当作他的强化物,接着又可以进行下一个活动。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天天自己换鞋子闹着出门,外婆也轻松很多。
爸爸和外婆在干预时,经常会录下视频给我,让我看看做得对不对,怎样调整。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说这不对,那不对,但在一线的这段时间我变得宽容了许多:
我会为收到他们教果果的视频而感动,及时给予夸奖强化;我会为果果这么久都没有闹脾气而欣慰。我不在家的日子,他们都非常了不起。谢天谢地,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在隔离病区的果妈与同事
04这不仅是一场劫难,也是一次机会
疫情发生后,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我在一线,其他人也在各自的岗位努力。
工作变得有条理后,我也经常回过想,这场疫情或许没那么坏,从某些角度说,它给了我们很多机会。
早期物质紧缺时,不仅防护用品不够,饭也可能吃不饱。医院政府的援助还没到,民间就先自发组织了起来:医院旁边咖啡店、饭店给我们送来了盒饭、咖啡;市民自愿来接送没有租到房,没法回家的医生;熟人到处筹备购买口罩、酒精,大老远送到我们手里……
我有一群高中同学,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但得知我在一线工作后,他们专门拉了个群,给我们捐赠各种物资。还有很多人特地发消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别累坏了,要保证好休息,字字恳切。
对我来说,这场疫情像是给了我另一个机会重新接近这么多年失去联系的老朋友,此刻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战胜病毒。无数的泪点,深深的感恩,让我感觉不再孤身一人,他们从未远离。
我只是一线医疗工作者中普通的一员,起初并没有飞蛾扑火的献身精神,但当我站在这个岗位,接受到这些鼓励,这些关爱,这些信任时,我已经没办法把它当作一份工作,它更是一份责任,一份情感,我必须做好它。
养育自闭症孩子也一样,孩子刚确诊时,我觉得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甚至曾经绝望到萌生放弃生命的念头,但在我领着他一步步向前挪动时,我已然慢慢接受了现实,也渐渐改变了自己。
自果果诊断以后,我慢慢养成了遇到事情从两个方面来看的习惯,总会找到安慰自己的方法:在普通病房,我会想这里碰到感染患者的可能性比较低,相对安全;去发热门诊,我又会想在没有二级防护的普通门诊遇到不典型的感染患者危险性也很大的;去隔离病房,我就想这里防护措施好,比门诊安全……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工作和生活都会简单许多。
现在,武汉的疫情已明显见好,但回家时间还未确定。很多记者都问我们,疫情结束后最想做什么,对我来说,不戴口罩就能面对面聊天的日子是我最想要的。
-End-
采访|当当 整理|春桃 图|果果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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