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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80后,今年已经36岁了,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年纪。
初三的时候,班主任告诉我们报考中专的同学只要考分达到县一中的录取线也会被县一中录取,我却偏偏差4分,去读了中专学校。
我中专读了两年后,由学校推荐去了福建省某大学,参加自考助学班,学习化工专业。由于学习基础没打牢,我们学得很吃力。到了2003年7月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没有坚持到考完全部课程,我也成为其中一员,放弃了自考大专毕业证书。
后来,我存了点钱去电脑培训学校,学的平面设计。工作后,社会的压力让我意识到没有文凭的各种劣势。于是,我一边工作,一边自学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终于顺利拿到了大专文凭。
在我即将要准备报考本科自考时,我遇到了改变了我人生方向的一个朋友,那时候他在国内某企业品牌做直销。一天,他约我出来叙叙旧,我以晚上要在家看书为由拒绝了他。不料,他的一番话给我顺利洗脑,他说:“你在家看书还不如出来跟我一起上直销培训课。只要把直销做起来了,都不用上班了,还考什么证书呢?拿到毕业证书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想找个更好的工作?做了更好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拿到更高的收入?但是打工能有多高的收入呢?“工”字不出头啊兄弟!现在这家直销公司的实力、产品、制度这么好,把团队做出来,把业绩做起来!趁年轻拼搏一把努力一把人生就起来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果断的放弃了继续考证,开始去尝试了直销的路程。不用说,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这些年,我兜兜转转在广告店、小的广告公司做着平面设计的工作。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我转行做了摄像这一方面的工作。
做摄影这行,无非就是在外头接各种各样的拍摄工作。但今年受疫情影响,大家都不能外出,我们一直停工到现在,开工成了一个未知数。
3月6日的下午,一个朋友突然问我要不要去口罩厂打工,他说他的小舅子是那个工厂的,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元,速度熟练了月薪能到一万块。因为年后公司一直没有开工,我的积蓄也快用完,生活的压力向我扑面而来。
为了早点出去赚钱,也因为对口罩厂感到很好奇,想一起去一探究竟,我没有过多的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晚上,朋友小杨告诉我,他已买好了8号上午去深圳的动车票。此时,我听说我们福建省内新增病例已经好几天都是零了,而隔壁的广东还在新增,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不过既然决定了,我还是买了和他同一辆动车的票,并且在社区药店买了1包口罩路上戴。
8号下午我们出了深圳北站,小杨的小舅子早已开车来接我们。大概开了1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坪山区工厂,小杨的小舅子下车就带着我们去了工厂报道。
我们在办公室填入职表时,人事问我们:“做长期工还是临时工?长期工试用期10天,试用期工资和临时工一样都是一天200块钱。”
我们一口同声的回答:“做长期的。”
报完道后,小杨的小舅子又把我们送到了工业区的宿舍,并安排到他发小阿坤现在住的那间宿舍。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来深圳打工,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工业园的宿舍。这边是工业区建好宿舍之后,出租给厂方,一间宿舍一个月收900块钱租金。宿舍区环境还是可以的,一间宿舍放三张铁架床,每间房住3-4个人。进宿舍区的时候,门卫处保安给我们测了体温,采集了我们携带的手机途经的路径之后,我们就算是进宿舍安顿下来了。
▲图片为工厂的宿舍楼
熬过了第一晚,本以为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了。没想到,当晚小杨在洗完澡不久后就开始打喷嚏,这下可把同宿舍的另外两人吓坏了,毕竟我们两个是从外省过来的。
同住一个宿舍的保安悄悄的去和公司相关部门反映了情况,于是,小杨就被他小舅子带去了外面的宾馆隔离。
小杨搬离宿舍后,我一连几天都没有安排去上班,一直让我等通知。宿舍连张桌子都没有,白天起床洗漱后,我就带着笔记本电脑去食堂打发时间。
等到11号的时候,小杨身体并无其他症状,感冒已经痊愈。于是,公司人事通知我们上12号的夜班。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禁有点兴奋,尽管我们上的是两班倒,一个班就要上12个小时。
▲图片由投稿者在工厂的工作间拍摄
当天,我们在19点35分的时候就到了车间门口大厅,在值班保安桌子上的表格上填好个人的姓名、上班时间、手机号码等信息,然后穿上防护服、套好鞋套、戴好手套后,就算正式开工了。
工作期间,人事小赵给了我们每人一份合同,叫我们带回去看。我粗略的翻了下重点,上面写着工资在次月的25号发放,我感到很吃惊。便去问小赵原因,小赵说:“合同是这么写的,工资最迟在次月的15号都会发下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19点55分的时候,我们进了车间,领班安排老员工教我们用手执的点焊机,焊接没有打好耳带的半成品。我们在边学边做的过程中,领班似乎在给我们新来的一个下马威:“你们都好好学,千万别想着偷懒,我 1996年大概20岁左右就在厂里做管理了,谁会做事,谁不会做事,我一看就知道。”
工厂上夜班会在零点的时候安排吃点宵夜,毕竟一整晚的工作量,身体还是吃不消的。
那晚,大概上到凌晨3点多的时候,同班的一个大姐犯困了,于是就把手机拿出来放音乐提提神,好不容易熬到凌晨4点多,她被安排去了隔壁车间捡料。检料工的任务就是,机器把还没打耳带的口罩布料切好后掉到大纸箱里,检料的厂工需要把它们整理好放在打耳带机上头。
这时,我对面一位妹子也一直在抱怨夜班太困了,好想上白班。而此时,我也有点犯困,便拿出手机放歌提神。我一边听一边焊断掉的耳带,领班冷不防的走到我面前说:“我看你都快要睡着了,你去隔壁捡料吧。”我感觉有点委屈,我明明没有打瞌睡,一直都在强忍着睡意认真工作,但也无奈,只好悻悻的过去隔壁车间检料。
我后来才知道,当时领班嫌我手速不够快,才把我安排到检料间。因为工厂里有生产任务和领班奖励制度,一个班12小时包装好的成品超过5万张,以领班为首可以奖励500元;成品超过6万张,整个班奖励700元。白班和夜班都在较着劲的比赛。
▲图片为工厂生产的口罩
终于熬到了早上7点45分可以下班了,出来工业园大门的时候,我和小杨说:“接下来要开始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小杨安慰我:“不可能永远上夜班的,隔一段时间就要转白班了。”
13号下午4点左右,领班把我拉进了工作群,我成为了“口罩厂夜班小组群”的一员,人事在群里通知说:“夜班今天临时工长期工都暂时不用来了,机器坏掉了”。我心想,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下了,我暗暗欣喜。
正当我躺在床上睡意朦胧之时,人事突然打来了一通语音电话,通知我和小杨临时要赶过去上班,说是机器修好了缺人手。
当我和小杨一起到车间的时候,才发现,包括我们俩,总共就9个人上班。领班解释说机器修好都晚上9点多了,临时工都不住宿舍,住得比较远,晚上就不过来了。果然出门在外,欺生是难免的。我们自顾自的开始忙活起来,领班接着说:“我还临时通知一个做长期工,也是住宿舍的女孩子小梁来上班,小梁却说有事出去外面了,估计是找借口不想来上班吧?那个女孩子一上班就犯困,现在又不想上班,不想上就不要上了。”听到领班这番话,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14号夜班的时候,我被安排和其他做临时工的大姐们一起做口罩的包装。她们一边做事,一边议论纷纷,我津津有味的听着。
这时,一位大姐说:“公司的老总开会的时候说了,10号就给我们发之前的工资,现在又拖到说15号再发10号之前的工资,这样说话不算数真不好。”
另一位临时工大姐接话了:“就看15号会不会发下来吧,不然我们这些临时工一起去办公室问他们。”
等到早上下班后,其中一个大姐突然在工作群里问人事关于工资发放的问题,希望人事能给个准备的时间。结果,人事含含糊糊的回答要到下周二三四发,也就是17、18、19号。
经过大姐们的议论之后,我不免对自己的薪水发放问题担忧起来。
在上班的其余时段里,大姐们也会聊点自己的人生经历打发漫漫长夜。
通过几个长夜的闲谈,我了解到领班是湖北人,她在19岁高中毕业就出来工厂上班了,工作能力很强,没多久就做到了管理,在1996年的时候,她的工资就有三、四百一个月,在那个年代算很高的工资了,她那时候认识了她的老公,广东潮汕人,可老公工作能力没她强,工资才100多块钱。她说那个时候的她可不像现在的年轻姑娘,过分注重男方的经济条件,那个时候主要是看上他人好,爱得很纯粹。领班又说她这几年都在做房产中介,受疫情影响,很少有人找她去看房子,于是就来口罩厂里打零工了。
大伙起哄叫她不要太拼了,领班激动的说:“没办法啊,家里要还房贷,还要吃喝拉撒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要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的。”
16号夜班的时候,领班告诉我,同班有3个男生被调到宝安的工厂,我心想估计是领班嫌他们手速不够快吧。对于刚接触这个工作来说,操作都不太熟练,经常因为手误导致机器停下,影响产量。
领班安排我去隔壁车间学着操作打耳带机,需要做到又快又准。我感觉我的手速有点跟不上机器的速度,手忙脚乱。
▲图片为车间操作口罩打耳带
17号上夜班还是操作打耳带机,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领班问我:“愿不愿意调到早班?我帮你申请一下”。我回答说:“可以的。”我知道,这是夜班的领班不想让我在她带的班。
紧接着,我被调到了早班工作,还是跟夜班一样做捡料的工作。一天白班上下来,我感觉时间明显比夜班过得快。
在白班的第二天,领班就安排我用手执的点焊机焊接残缺耳带的口罩。由于前一天晚上回宿舍后看新闻看得比较晚,我在下午4点多的时候打了会瞌睡,这一幕正好被领班撞了个正着。
领班走了我面前,拍了拍我:“你眼睛近视多少度呀?”
“400度”
“我看你好像看不清楚带子似的,你在夜班是做什么?”
“包装、捡料、还有就是这个焊耳带”
领班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人事小赵突然进来和我说:“你下班后来办公室找我。”我心里,也许是要辞退我了吧?
等到下班后,我第一时间去办公室找了人事小赵,她倒没有跟我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跟我说:“你也知道两个班都在拼产量,你的产量达不到公司的要求,上班还打瞌睡,不符合公司的用人标准,我们按照公司的制度,你没有通过试用期,明后天你就可以去找找其他的工作了,然后从宿舍搬出去吧。” 说完,她让我填写了一张临时工工资结算表。
我问她:“那工资什么时候发呢?”
“要等到下个月15号前和其他长期工一起发。”
“被辞退的员工不是马上走马上就结吗?员工自己提出辞职的才是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才发。”
“没有这种说法,财务没有单独给你发工资,都是统一结算的。下个月会发给你的,你先回去吧。”
我只好心灰意冷的回了宿舍,我跟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小梁发微信说我被辞退了,小梁替我打抱不平:“那个白班的领班很坏的,你明天去厂里和领班吵一下,问她凭什么辞退你?”
我说算了,我本来就想等这个月结束,不打算在这里上班了。
第二天一早,同寝室的小杨和阿坤上夜班回来了,得知我被辞退的问题后,小杨说:“公司一位领导给我们开会的时候不是说过,临时工想不干了只要提前3天和人事说,长期工想辞职了只要提前1周和人事说,到了时间工资结清马上就可以走。我建议你再和人事提提这件事。”
听了小杨的建议,我再次在工作群里询问了人事小赵,我这一问,惹得其他几位临时工纷纷开始质问。原来公司答应给之前的几位临时工发放3月10号前上班的工资,结果到现在迟迟没有发下来。
▲图片投稿者提供
我离开后,听说紧接着有好几位上夜班的临时工都被辞退了。到26号的中午,我收到了9天的工资,一共是1920元,夜班每天有220元,白班每天200元。
后来,我在网络招聘查看了深圳工厂的招工启事,发现很多工厂都是12小时制白班和夜班两班倒的工作,非常辛苦。像我这种常年对着电脑的近视眼,加上人到中年,对这种通宵熬夜流水线的工作,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次口罩厂打工的经历,让我体会到在外打工确实很不容易,更让我深刻的体会到曾经年少时不懂得的道理。如果在你学习时,不愿往里面装下知识,完成知识与技能的储备,将来想要靠他换取生活的时候,你会发现空空如也。不好好读书,很有可能会换来一生的卑微与底层。
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学习,坚持当年考大学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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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 黄增辉
编辑| 林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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