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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说，你最近有严重的亲日迹象！我羞愧地说，是，我也发现了，随便数了数书架上竟然有8本日本书，公司抽屉里藏着日语课本和光盘，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做套将棋玩玩……想了想，大概因为日本人的人生观基调是悲观主义的吧，跟我的人生观很契合；当然，还有从小到大，日本动漫都是我源源不断的精神食粮：其实我还真不算漫迷呢，回顾到今天看过的动漫也海一样多了……喜欢日本的神话传说，于是买了《日本人的传说与心灵》（三联书店07年出版的。作者河合隼雄。）卓越有人评这本书沉闷，我深不以为然。首先，书里讲的故事够多；虽然只是引用，用寥寥数语介绍了故事的梗概而已，但所有的故事都是完整的，不会像看央视介绍电影的节目那样搓火：从来都不把电影结局告诉你（说到这里，一定要盛赞一下北京电视台的《环球影视》，总是完整地把电影讲完，超有收获且节约时间）日本的故事在中国人看来是颇有些奇怪的，所以即使只是梗概也会觉得有趣。另外，这本书后边还附录了11个完整的故事，就算只当它是一本故事书，就很值得一读了。然后，作者就通过这些奇异的故事，走进了日本人深层的内心。这本书是1980年写的，而且分析的又都是传说，应该说书里分析的日本人的心灵和现代日本人的心灵大概颇有出入，但这些传说终归是保留下来，没有消失，仍然被很多日本人称道，所以对于我们外国人来说，它应当还是可以能帮我们窥看到一些日本人真实的内心世界，它的学术价值是存在的。作为一个完全的心理学门外汉，对于这本书提出的观点，有一些我不能很透彻地理解；有些觉得理解了，很有可能也是误解；还有些，可能本身就有问题。所以读这本书的时候，虽然我的态度很认真，跟着书用力地思考了，也尽量保持着警醒，试图不被它左右，间或还能提出不同的看法等等，但最终，读书的目的也只是得到一些新知，甚至可以说就是猎奇。这是读书目的中最浅显的一种，所以这里只是给大家讲讲我觉得比较好玩的地方，如果高人路过，看到严重谬误的地方，敬请指正，非常感谢！首先，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日本的传说绝大多数都是以女性为主角的。对于我这么一个被狂喜封为“女权主义”的人（我坚决不承认，自认顶多算是女性主义，但狂喜信誓旦旦，我不禁有点儿怀疑自己了。也许事实如她所说，但即使明知是逃避问题，我也至死不会承认），看到这些故事首先就觉得开心。书里说，这是因为现实中的日本是一个极为父权专治的国家，所以日本人内心中的自我是女性，遭遇不幸、忍耐、严守自己的私密，是她最大的特点。偶尔也会有男性主题的故事，他们的身份也很特殊，比如《田螺女婿》，主角是田螺男，它想娶领主的女儿，起初领主不答应，但后来姑娘看透了田螺的本质，便亲口答应了；后来她还帮助田螺摆脱了困难，最终变成英俊少年，作者说，这个故事凸显的其实还是女性的智慧。还有一个男性为主角的例子，叫做《灰仔》，它简直就是男版灰姑娘（连名字都是这样的）。讲一个男孩被继母赶走，他离家的时候带了几身名贵的衣服，路上把其中一些换成了破旧的衣服，穿着它们成为了富翁的佣人。后来他偷偷穿上名贵的衣服去参加舞会，主人竟然认不出他，还误以为他是神灵而顶礼膜拜。后来他当着大家的面穿上华丽的衣服时，大家才惊讶地认出他。最终他和富翁的女儿结了婚。比这种“反串”的故事更有趣的是，有的日本传说跟西方的传说完全一样，连细节都是一样的，就是“没有手的姑娘”那个章节。日本传说是：姑娘的继母陷害姑娘，让姑娘的生父砍断女儿的双手抛弃在深山里。这里要讲的是人内心中切断“母女关系”的过程：继母的象征意义是母性的阴暗面，人受到母性阴暗面的伤害，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即砍断双手的含义），此时她会对以前一直排斥的男性进行重新认识，而且此后会再次看到母性的光明面，经过这个过程，才能接受男性，并且与母性重归于好。否则，她就会死去。在西方故事的版本中，砍断女儿双手的原因却不一样：父亲因为讨厌女儿每天祈祷，将女儿的双手砍断。女儿的诉求是宗教。同样故事在不同国反映出的细节差异，表现出不同国人心灵的区别：西方人在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时，会和宗教建立联系；而日本人最终的精神归宿却是“空无”。这本书就是从“空无”讲起的。日本的故事结局绝大多数都是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主角回到从前。“nothing ishappened.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无’发生了。”说起空无的力量，就要讲到附录里最让我们外国读者匪夷所思的故事：《鬼笑》了。鬼笑讲的是一个被鬼抢走做新娘的姑娘的妈妈去救女儿的故事，当她们逃出鬼的家，渡船过河的时候，鬼带着随从追上来，众鬼一起喝河水，眼看要把河水喝干，这时，一个女尼出现，让她们向鬼露出生殖器。鬼看到她们三个露出生殖器的样子，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吐出河水，于是母女逃脱。作者承认，露出性器官的情节是日本传说独有的，但似乎还是不甘心，引用了希腊神话，颇为牵强附会地说这种故事与神话有深刻的关系：希腊神话中，大地女神的女儿被冥王抢走，她伤心欲绝，这时，侍女刻意表演滑稽的动作，逗笑了大地女神。隼雄同学于是认定说：“侍女伊阿姆贝做‘滑稽动作’逗引女神发笑，应该是指露出性器官。”而且还说：“露出性器官与发笑的相关性却是肯定的。”隼雄同学继而引用了很多别的学者的说法（整本书的引用都很多，使我不禁想起银河阿姨的《酷儿理论》——但银河阿姨的书摆明了就是要介绍西方的酷儿学说，隼雄同学这本书作为一部提出新知的作品，不停地引用旁人说法，不免堕入读书指南的层次了罢！），提出露出性器官的行为具有“打开入口闭锁的能力”。我的感觉就是，作者并没有明白地给我们解释露出性器官为什么能打开入口闭锁（也许在日本人的观念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鬼笑，包括神笑，都象征着“水平式的开启”，因为笑是非常人性化的。原本恐怖的鬼怪、高高在上的神明，突然间笑逐颜开，这确实让人感觉平易接近了许多。这种开示，摧毁了强势，展示了日本人心灵中，回归空无的无上地位。这个空无，是全书最重要的学说之一。所有分析、讨论，都是从这个空无开始的。全书第一章，是故事《黄莺之家》的解析。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在山中看到一所陌生的房子，在这里遇到一个女人。女人要出门，拜托男人看房子，但叮嘱不可以看其中的一间（这就是日本版的《蓝胡子》）。男人违背了诺言，窥看了禁忌的房间，致使这个黄莺变化的女人失去了女儿。黄莺非常气愤，悲鸣而去，房子也消失不见，一切回到最初，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两个男女的分别代表现实和非现实，即意识和潜意识。男人从现实进入非现实，又回到现实；女人正好相反。两个人在虚实之间的路径正好围成了一个圆圈，代表人类内心最初要建立自我的时候混沌的状态，这和很多开天辟地的神话是一样的。这个圆圈和古代自己吞吃自己尾巴的环形蛇图腾正好吻合。接下来，建立自我的萌芽，就是太母的出现。在日本传说中，她既是极为难以破坏的牢固母女关系，又是恐怖邪恶的山姥。书的第二章专门介绍了山姥的形象：它是山里吃人的妖怪、是不停纺织创造的蜘蛛、是容器、是贪婪吞噬一切的葫芦。“日本人通常把母性看得非常崇高，而在潜意识中反而产生对她的否定，以作为某种精神上的补偿”，这句话深得我心——因为我不是潜意识，而是意识中已经鲜明地以为如是了。这一章还谈到青春期厌食症的相关心理：不吃饭意味着拒绝变化，拒绝长大，不愿意和母亲苟同。反思一下，我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至今内心深处都是这样想的吧！为了击退山姥，传说中用了很多方法。包括用羊角撞破葫芦（羊角代表男性、父权），用石头砸死山姥（石头代表石女、不孕），但要真正破坏太母和人的母女关系，还需要一个艰难的过程。这就是后面的几章：天鹅姐姐、浦岛太郎，和火男的故事。要破坏母女关系，首先的方法很容易想到：出现一个和女儿结合的男人。天鹅姐姐讲的就是男人破坏母女关系的曲折过程：女孩被继母害死之后，变成了天鹅，通过亲生弟弟从中帮忙，终于重生，和国王结合。“女性从少女变成妻子的时候，必须经历死亡的体验”：先认识到母性的阴暗面从而想要独立，于是死亡，再重生的时候，表示她重新接受了对母性的肯定意见。“只有当这个阶段到来，女儿才有可能真正确信来自对方男性的爱。”作者提出：从人类深层发展变化的角度来看，人类的心理是从最初的母子相奸阶段向手足相奸阶段发展的。就是说，天鹅姐姐中的弟弟的角色很重要，他是一个被动的男性，他的凡事听人吩咐的特质，建立了姐姐和国王之间的信任和感情。同样的，也有很多妹妹救哥哥的故事。而要在手足相奸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发展人类的心理，需要更有魅力的异性出现。如果这个异性一时没有出现，心理上还会经历一个趋向于同性恋发展的阶段：就像很多出现异装魔术师情节的故事那样。接下来要说日本最重要的传说《浦岛太郎》了。浦岛是个40岁的穷渔夫，家里只有他和80岁的母亲两个人。有一次他出海三天都没有打到鱼，只是捞到一直乌龟，浦岛将乌龟放生。结果乌龟来报恩，把浦岛背到龙宫去玩。龙宫里美丽的公主乙姬热情地招待了浦岛，浦岛临走的时候，公主还送给他一只锦盒，并嘱咐他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开看。浦岛回村之后，发现村里已经过了300年，自己的家都破败了，母亲也早已去世。绝望的浦岛打开乙姬送给他的锦盒，瞬间变老，最后变成仙鹤。作者没有解释，为什么多是女子为主角的日本传说中，以男子为主角的浦岛太郎会成为经典，但详细剖析了浦岛太郎的母子关系。浦岛40岁仍然未婚，长相也如童子一样稚嫩，跟母亲相依为命，从来不曾渴望成婚。这样的浦岛，正是“永远的少年”的代表。“永远的少年”拒绝适应社会，认为自己总是处于“还没有到需要认真思考的时候”，也没有找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们不愿意压制自己的才能，却又缺乏持久性，一会儿沉沦，一会儿活跃，行为不停地往返于“成人”与“太母”之间。他们常常有同性恋倾向，因为潜意识中总在寻找一个和母亲一样的女人，却总是失望而归。对于浦岛在海上打不到鱼的情节，作者解释得令我印象深刻。他说，海代表人类宽阔无边、蕴藏万物的下意识，而一个人孤独地待在海上并且捕不到鱼的状况，是心理学上的“退化”状态。退化代表“本来存在于自我之中的力量渐渐地流逝到下意识中去。这时候人会因为力量减弱，失去自我控制力而出现各种退化现象。例如白日梦、非现实的空想、沉醉于情感之中”，甚至妄想等“极端的病理现象”。由此推之，发现很多民间故事中都有类似的表现退化的情节，比如被双亲遗弃、在森林里迷路、掉进洞穴，以及《黄莺之家》里男主角见到陌生的房子等等。浦岛因为进入龙宫，即陷入下意识中，导致与母亲（太母）永远分离，这正是永远的少年们悲剧的结局。而下一步，关于摆脱下意识带给人们内心的极端影响，是通过《鹤妻》的故事来讲述的。男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报恩仙鹤变化成的女子，鹤妻为帮助丈夫摆脱困境，把自己关在衣柜里，用自己的羽毛织布。跟《黄莺之家》一样，她禁止丈夫偷看，而丈夫违背了诺言。在被丈夫看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仙鹤离开了丈夫。纵使日本传说中还有很多故事细节不太相同的“蛙妻”、“猫妻”、“蛇妻”、“蚌妻”等等，但当丈夫窥视到了妻子的真面目之后，结局都是夫妻分离。丈夫窥到的妻子的原型，暗示女性的阴暗一面。而被偷窥是一种严重的侮辱，造成女性内心严重的耻感，甚至产生恨意，所以最后即使丈夫不提出分离，他和异类妻子的关系也无法再维系下去。丈夫和异类妻子的关系代表的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亦即意识与下意识的关系。这里，日本的传说和其他地区的传说有很大的分歧。隼雄同学讲到这里，又开始大篇幅地引用了。这次他引用的是研究世界故事的小泽俊夫关于人类与动物婚姻的研究。引用中，他提出了自己和小泽相异的意见，但不是说“我不大赞同”之类，而是直接说小泽的图画错了，隼雄老师的自信真令我佩服得吐血。而对于他的“指正”我也不赞同，相比之下还是更接受小泽的说法：古代把人类和动物视作同类，称为古代的一体观。它直接的沿袭，是以巴布亚新几内亚等自然民族观念为代表的，认为人与动物可以自然地相互变化的观点。在他们的传说中，人类的女儿可以很自然地和一只半人半螃蟹的生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深受基督教影响的地区，以欧洲为代表，认为人类会因为魔法变成动物，人和这种“动物”的结合，其实还是人与人的结合，而完全回避了人和动物的结合。日本的观点也是严格防守着人和动物的分界，但不同的是，它没有回避人和动物结合的可能情况，它的观点是，一旦真相大白，就必须分开。由此说，日本人确立自我不需要像西方人那样，必须切断与下意识的关系，但“自我”的弱点在于“知道”。“知道”不可被过分强调，否则必须与自然断绝。本书关于“母女关系”的相关讨论，最后的阶段是《火男》。火男是没有子嗣的老人在山洞的美女那里得到的男孩，这个男孩总是不停地抠自己的肚脐，后来老翁发现孩子的肚脐中竟然掉出了金子。老翁－美女－小孩的人物结构在很多日本传说中都曾出现，尤以《浦岛太郎》和《龙宫太子》中，住在龙宫里的龙王－龙女－丑男孩为典型。老翁－美女的关系暗示的是父女关系，在日本传说中，它对母女关系提供了补偿机能。这和欧洲故事中，母子轴对父子轴提供了补偿的情况正好相反：因为父子、母女代表人类意识的两个极端，父子代表男性意识的确立，母女代表回归自然。对比基督教的重要教义“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唯一神观念，日本传说中这种的“祖父－母亲－儿子”也正好构成了一个三对角的结构，这是没有最高神观念的、信服空无的日本人独特的心灵结构。再结合荣格的第四元结构说，即在“圣父－圣子－圣灵”之外，再加入“恶魔”，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类内心的架构，本书也提出了日本人心灵中特有的第四元结构，即是那个“空无”。荣格的第四元是对于人类善恶观的补充，而作者把空无补充到日本的三对角结构中，则是因为这个三对角是“下意识”中的三对角结构，“空无”是代表意识世界的元素补充。由此，日本人心理的四元结构就是意识、非意识两个世界的良好结合。至此，全书最主要的学说述毕。但这一章是书的倒数第二章——最后一章，作者把书里的另外一条线索也圆满结束掉，这条线索就是日本传说中女性的变化，前面都很有趣，但作者的结尾给我感觉有些故意高调，承接不自然，说法不完满，甚至是难以令人接受的。作者说，我们可以把传说中的女性串起来：《黄莺之家》里那个因为被人类违反约定而悲伤离开的女子（即太母），并没有放弃与人类交流的愿望，她接受了人类不许她吃饭的条件，成为《不吃饭的女子》里的妻子，却再次被人类违约偷窥，产生巨大的羞辱感。羞辱感产生恨意，她大怒想要吃掉人类，却被人的智慧战胜而再次离开。因此，后来她变成挑剔的《竹姬》，对追求的她的人类百般刁难，看到人的失败之后，发出《鬼笑》，从而将怒气完全消解。后来她再次回来，变成温柔勤恳的《鹤妻》，靠牺牲自己来帮助丈夫，这一次丈夫第三次偷窥了她，虽然导致她必须离开，但总算得到了一段幸福的婚姻。这时她决心与母国分离，靠着《没有手的姑娘》中坚忍不拔的精神真正获得了幸福。坚韧的女性还拥有了看透事物的智慧，变被动为主动，成为了有自我意志的女性。（本书P52、P120、P128、P168页串起来）书的结尾，讲有自我意志的女性的这一章，取的是《烧炭富翁》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离开了狂妄懒惰的丈夫，和勤奋的烧炭小子结合，后来他们烧出了金子。我总觉得这一章的调子和前面内容非常不协调，就像小时候写作文，即使写悲伤的事情，也会被老师强迫把结尾写成希望无限的样子。除了我不喜欢的结尾、过多引用别人的学说、过于频繁出现“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类似字句之外，这本书还是不错的，对于不很忙碌的人来说，值得一读。另外，书里还有很多学说的枝杈细节、很多转述的故事我这里没有提到，所以我这篇博客不算过于“剧透”。更何况，这篇读后感有太多我的误解和偏见，希望同读了这书的朋友们一起探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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