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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画《七把叉》
刚刚在网络上看到一则消息,一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直播平台表演喝酒甚至喝油而暴亡。评论者有骂其自作自受不作不死的,有指责他这种行为违规违法的。让人稍感安慰的是,也有少数网民心有戚戚焉,“社会底层以命相搏”“悲催的社会底层弱势者”云云。类似的评论有好几条,它们安慰着衰弱的社会神经,告诉我们,总有一部分良知未泯的人们尚能在狂躁的时代竭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凭这一点,这个国家和民族就有希望。
本不想就这位小伙子的死过多地说什么,死者为大,无论生活所迫还是恶作剧,他的死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多么地悲哀。除此之外,任何阳亢的、淫靡的说法都是对死者的亵渎。
不过,忍不住,还是想多嘴说几句。也并非想就他的死的悲哀等形而上的观念的东西说什么,只是想从技术层面说说这种死法的全无新意。
隐居民间的少林板凳侠
早在二十年前,当我从银行下岗长期找不到工作,每天失魂落魄地在野外和大街上东游西荡,因为饥饿而异常敏捷的头脑就想到了无数种活命的手段,可谓五花八门。其中,琢磨出了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来拯救家人的想法。比如,竟然想到了通过主动见义勇为寻死而获得烈士的荣誉从而为家人争取到党和政府救助的鬼点子,并且将这种想法虚构成了一个中篇小说《我用我的死拯救你们,我的亲人》发表在一些网站上,获得了不少的浏览量。只是我杜撰了一个主角。尽管死法很有创意,但毕竟是无奈的,窘迫而极的无奈,通俗点说,丢人。我不想让我的亲人尤其孩子们因此蒙羞。就像对于这个喝酒喝油而死的小伙子,即便同情者也不过给予一种廉价的同情罢了,只消一眨眼的功夫,这种同情就会被网上无数的信息和情绪淹没。
让我略感遗憾的是,有不下十位读者私信我,在表示同情和惺惺相惜的同时却透露,他们的脑海中也曾经闪动过类似的拯救亲人的招数,所以,这篇虚构故事并无惊世骇俗的新意。放在今天这个庄严肃穆的文字环境中,说不定会被人民群众举报,被有关部门封禁的,就像那个胡编乱造的漂亮女人。
同样,这位直播喝酒喝油的东北小伙儿的做法也并无新意,在中国无新意,在世界上更无新意。
可怜了一个好汉
早在几十年前的童年时代,我就看过一本连环画《七把叉的故事》,外国故事。当年,除了高尔基那几本质量不错但已经翻阅成破抹布一样的人生三部曲,很少见到外国故事连环画,《七把叉的故事》让少年人耳目一新。现在知道了,这是巴西著名讽刺小说家奥里热内斯·莱萨的短篇小说代表作之一。
回头琢磨琢磨:当年看懂了吗?彼时小伙伴们脑袋扎在一起看到的只是一个滑稽的贪吃鬼,挥舞着七把刀叉,大快朵颐,一顿饭竟然可以吃下一大桌子饭菜,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七把叉对于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只是一个小丑。他的胃口玄幻般地好,相比之下,中国古典传奇评书中的那些大肚汉,比如瓦岗寨里那个误入地下仙洞吃了一百多个大力馒头的傻小子,《岳飞传》里牛皋的缺心眼大肚汉儿子,乃至喝了十八碗酒吃了十斤牛肉的水泊梁山打虎英雄武松等等,都不是七把叉的对手。特别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大肚汉们至多吃些馒头牛肉喝几缸美酒,那是享受,饕餮的享受,却不像西班牙的七把叉先生那样生番,那样标新立异。七把叉先生吃腻了山珍海味肉林酒海,竟然表演吃香皂。中国古代的大肚汉们别说吃香皂,就连小磨香油都不会那样不要命地喝。每顿炒菜放几勺花生油淋点香油可以制造美味,营养丰富。大口喝油?别说喝的生油,就是熟油,也保证让你呆在卫生间直不起腰出不来。任你自我感觉多厉害,你也不过草木之人血肉之躯。只要不缺心眼,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懂。
蜘蛛侠
然而,到了今天这个创新的时代,中国王朝时代的大肚英雄汉们不敢涉足的奇幻领域,剽悍雄壮的三十来岁正当年的东北小伙子却大胆踏入,并且英雄一去不复返。还并非一个胆量胆识格局格调的问题,这种现象足以被称作历史奇迹,我坚信,它必将被载入中国历史。中国历史书中缺少了这些细节,它们就只是一堆废纸。
一直以来,都有一些无家可归、衣食无着的穷鬼流浪汉主动作案,以期能够被关进看守所或者监狱。十几年前就有河南农民这么打鬼主意;就在今年春节期间,又出现了这样别出心裁想蹭牢饭者。
真是一个全民创新意识激情澎湃的伟大时代啊!
啊,大肚侠
郁闷的是,它们也毫无新意。早在一个世纪前,欧·亨利先生就在他的小说中揭穿了这样的小把戏。作家笔下的流浪汉又是骚扰美女,又是故意在警察面前吐口水,想在圣诞夜被关进拘留所混饭吃,却一直未能得手。最后,歪打正着,当他被教堂里的赞美诗温暖着幡然醒悟,冰冷的手铐却铐住了这个倒霉鬼。无论如何,他蹭牢饭的目的终归达到了。
欧大师一百多年前就杜撰了这篇经典故事,即便上过高中的大多数中国人也对此耳熟能详。然而,今天中国那些如此耍心眼玩手段的农民工们估计是没有读过西方小说大师这篇作品的,他们如此无意间比葫芦画瓢,只能应了那句老话,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欧大师的作品是虚构的,尤其它发生在一个世纪前;中国同行把式们的猫腻却是活生生上演的,而且发生在今天这个阳光暴晒的时代!七把叉、东北小伙儿、欧大师的流浪汉和中国社会底层草民们殊途同归,要么赔上小命,要么混上了牢饭或者被教训一通驱逐而去。所不同者,七把叉和欧大师的流浪汉博得了一百年来无数人的同情,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栩栩如生的形象,激起了不同肤色不同国界的读者们对于万恶的资本主义的愤怒;好逸恶劳的中国懒汉穷鬼负能量们却遭到了为数不少的正能量人民群众和有关部门的正义谴责、大力围剿!
一头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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