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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叮咚，古城悠悠。
水润济南
散文
作者 / 吕正梅
泉水叮咚，古城悠悠。
如果说济南是一幅画，那泉一定是画里的所有水彩。这样，一座城方是生机盎然，活泼明朗的。
那些泉，那座城，注定要我费上无数心思，一横一竖地写着，一心一意地画着。
一
群山从四面像屏风一样将古城围起，里面的哪个角落能不安稳踏实？主角尚未出场，一座城就已先声夺人，有了十足底气。
山对济南城，人言帝舜耕。被列入“五帝”之中的舜帝，“渔于雷泽，躬耕于历山”。他曾端坐泉边，思忖泉的原由，泉的清澈，泉的意义。智者乐水，仁者爱山。我不知爱上遍地是泉的一个地方，会是什么样的品性。也许，仁智兼得。
二千六百年的城池，不知历经多少风雨，物是人非在所难免。可无数文化却像茁壮的树苗那样，在泉水的滋润里蓬勃生长成参天大树。
这些从南面山岳赶来的水潜流至一座城的底下，像风尘仆仆的女子，自己主动揭开面纱。宋朝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里，臆测泉水从遥远的王屋山上蓄积而来。也许那儿有移山的愚叟，或移开大山的天神。我依然能够看出他以一丝不苟的风格，尊重其事地记载着。毕竟，凡事都有源头，哪怕写下一个错误的观点，离真相也许就近了一点。
公元前694年，鲁桓公与齐襄公在泺水相会，独得泉水之妙而意气风发。已然称王称霸，立下不世功业，可在此流连山水泉声，铿锵人生揉入无穷无尽的风情，谁又能拒绝。
泉水是古城的血脉。它滋养古城的每寸土地，赋予古城灵秀的气质和旺盛的生命力。
它是古城的名片，是古城的印章。不管古城人到哪里，外人一句“噢，泉城来的”一句话就给他定了调子，烙了印记。
如今，一个钢筋水泥的都市，有了汩汩而出的泉，有了柔软似带的河，还有温润如玉的湖。泉声水韵里，一座城当然活得有滋有味。
二
泉水来敲门，叮咚或嘶嘶，哪一个晨起的梦不是回味无穷？打开大门，一场泉水的盛宴就在等你。关于泉的饕餮大餐，只要来了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拿起碗筷，管个够。
名泉七十二！国人对八九七十二情有独钟。不单是有九九归一的至尊，也有八八六十四卦的虔诚。古城名泉何止72处。一个趵突泉景区就有许多许多。
若问泉有多少，看一下古城人的眼睛，看他们是不是只认可名泉七十二。在他们心里，每一眼泉，哪怕隐于不为人知的角落，哪怕是极细小的，都是有名的。只是太多太多，无法一一道出其名和姓来。走在哪里都得轻点，没准脚下就是一眼睡着的泉被你踩疼了。
走近泉城，最宜作诗的。
一眼泉是一首好诗，用抑扬顿挫的腔调表达。一个区域的泉，就是一本诗书，将这里春雨秋风一一分解。那么，所有的泉，就是一本不知该有多厚的诗集，将人的喜怒哀乐兢兢业业地梳理着。
“如若没有趵突泉的怒涌，古城会失去一半妩媚。”趵突泉当是这本诗集的扉页。不需作过多渲染铺垫，丰水之际，玉珠四溅里，准能听到水涌若轮的突突之声。那一眼眼泉水在它的引领下，都开始从诗册里露出头角跃跃欲试。
听泉，或烈马嘶鸣高亢裂帛，或细雨菲菲低吟细唱。泉吐纳大地真实的声响。这足以让人的心空了，空成一个大大的舞台，什么都能盛下。
三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右丞写下这首《山居秋暝》时，也写下了安谧的心境。我想，他没有到过古城的。那么多细小的泉，悄悄吐着大地的活力，像“隐士”一样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若来此住在哪里，都似在泉的包围之中。淡然的心情是写不枯竭的，赞美的文采也是写不断流的。
本想静一静，才坐到泉边。哪里想到，心跳得更厉害。金线泉、柳絮泉、杜康泉……像众星捧月一般，将漱玉泉簇拥着。那么多泉的潺潺清澈，已经够我写上好久好久，可我还是想将漱玉泉单列出来。
一眼泉，一截史，一段情。李清照纪念堂的楹联：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漱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人生如诗，更如这漱玉泉，柔而不媚。满腔家仇国恨只让波面轻轻起伏，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清泉自爱江湖去，流出红墙便不还。可是它的主人，却一直在华夏民族的文化宝库里行走，或端坐，或叹息，或铿锵。
一切都被护城河收纳着。不时，有泉水加入。
琵琶泉在前方等着。泉从沙底汩汩而出，大珠小珠推着凉意。不管我呆上多久，声响总欲语还休。它也想弄清我是在聆听还是在为它构思吧。
东去数百步，大名鼎鼎的黑虎泉擂打着岩壁。黑虎庙几经建毁，早已沉入历史深处，它却没有一丝懈怠。它在稍歇片刻之后，也热情地与那些晨起的人相互问候。
无数清泉夜以继日地涌流，一条河自然丰盈。护城河是柔软的。古城枕着它，或安心地睡或认真地想。
岸边垂柳郁郁葱葱。上下都是绿的，幽静极了，泉声除外。
月牙飞瀑，杨柳含烟，曾堤萦水……不因四季更迭仍风华绝代，不因昼夜交替仍古韵悠悠；王府池子街、将军庙街、文庙……不因时间久远而失去古朴气息，不因时光流逝而沦落红尘。
河上独具风情的桥是河的骨架，或卧或弓。垂柳、河水、荷花……这里不是江南水乡，却又一时说不出不是江南水乡的证据。
四
如果说，一眼泉是一个优美的段落，那么多的泉集合起来，该是一篇上好的文章。
“曲水亭杨柳依依，白云边湖光潋滟”。众泉水汇入繁华闹市中的大明湖，一城故事怎么也走不远的。
群山尾岱东走海，鹊华落星青照湖。大明湖像位风韵犹存的女人，可那份清亮又分明是少女的心思和情怀。黄鹂的花腔，如一串珠子抛入天际。“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佳句，像神来之手，一下就解开大明湖的衣衫。
风轻不落帽，云近忽凝衣。千佛山倒映进来。远山近水犹如一幅巨大画卷。大明湖像面镜子，照到什么就影射什么。鹊华烟雨，汇波晚照，佛山倒影，明湖秋月……无数美不胜收的风景，像一盘没有散开的珍珠。
繁华古城，有这么一片宽阔的湖泊，令人匪夷所思。靠近，我觉得自己像锦鲤一般自由自在。
超然楼默然小东湖。超然物外是种境界。湖入胸中，河绕身畔，泉声传耳，山影入梦，凡事皆可纳入心中，不急不躁，不忧不愁。
城外青山城里湖，七桥风月一亭孤。古朴典雅的历下亭，远离历山独于湖心小岛默立。几经变迁，诗人杜甫与北海太守李邕宴饮佳话还在传诵。“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早就为古城的底蕴下了评语。文人墨客对济南泉水的溢美之词更是灿若群星。
五
泉水穿城绕廓，遍及大街小巷，不择王府与民居。在哪里都可以扎下根来，发芽开花。
它滋养一代又一代古城人，泉水早融入人心。泉水的活力无处不在。也许，古城人熟视无睹，毕竟太寻常见了，可在其它地方，哪怕只有一眼泉水也是一种奢侈。
老舍说：“哪儿的水，能比济南？”
“家家泉水，户户垂杨”已经令人羡慕。再在早晨，拿一个大大的壶，打上满满的泉水，回家烧开泡茶，日子的清新从这里开始。晚上再听着泉声枕着泉水入眠，我不知生活里的惬意还该如何形容？
芙蓉街上，各种风味小吃齐聚。质朴的招呼声，仿佛你就是左邻右舍，或是刚回的游子。一段评书传来，抑扬顿挫是那样清晰，故事跌宕起伏，令人心无旁骛。不用觉得惊讶，耳濡目染的泉城风韵，本就真实感人，永远说不完。
古城是幸运的，在昼与夜，晴与阴里，泉水不断涌流。什么样的日子还能沾上灰尘？心思阳光般的剔透，向上的精神如泉水一般生生不息，这些已成了一座城的底色。
水是古城的灵魂，是古城的媚眼。下笔为文作画，哪怕有些冒昧，我也认了。可是，泉水里的古城，绝非几篇文字，几幅画卷就能表达透彻的。
作者简介：吕正梅，职业撰稿人。
编辑：小飞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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