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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胎
都说小孩是单纯善良的，但你有没有见过小孩欺负别的小孩时那种大人少有的狠劲儿？你有没有见过小孩惨无人道地折磨小动物时毫无负疚的开心？
都说女人比男人单纯善良，但是你有没有见过少数一些女人对于自己所不在意的人的冷漠甚至冷血？
往往所谓的单纯善良，只意味着需要承担责任时的装傻。
这是我一个学生的故事，信息肯定得隐去。
有天半夜，这个男生给我打电话说，老师，我在郑州，您能不能到派出所保我一下？
之前他只是在北京上过我的课有我联系方式而已，说不上很深的交情。
我没问任何问题，包括他为什么进去，为什么一辈子没来过河南的山东人突然来到举目无亲的郑州，就是问了哪个派出所，然后爬起来开车去把这个学生保了出来。
打架斗殴而已，别人打了他，他也打了别人。
出了派出所，对方提前纠集的几个郑州当地混混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打他，我让学生在车里，自己下车对那几个混混说了两个名字，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说，等我回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如果他该打，我送过来给你们打。
对方也就走了。
把他安排在宾馆睡了一觉，第二天带他去吃了饭，开车到郑东，听他说了他的事情。
事情烂俗得没法再烂俗。抢女朋友争风吃醋。
这个男生（以下简称L）在北京认识个外校的女生，河南温县人，喜欢上了，问这个女生有没有男朋友，女生说没有。然后他就追这个女生，女生跟他说自己还没有从前男友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暂时不考虑。L也就继续不紧不慢地追着，俩人吃饭、逛街、看电影、散步，L几乎一个星期两趟地去看这个女生，女生不排斥他，挺乐意跟他待一起，照这个趋势，俩人是没问题的。
后来到了大四下半学期的放羊期，女生说回河南老家去待十来天，先在郑州待两天，因为要看周杰伦的演唱会（是不是想起来哪一年了？），然后再回家。
L没什么理由也没什么身份陪她去，就依依不舍地送走了。
看时间女生是到郑州了，但是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更没有主动打电话报个平安。后来终于回了个微信“手机没电了要充电，累，我先睡了。”——看这篇文章的小孩们，这句话，你熟悉不？
他问女生住哪里，是不是一个人，女生都没回。
半夜里，女生突然哭着给L打电话，说你能不能来郑州接我下，天一亮我就要离开这里，我实在不想待。
电话里有个男生的声音。L一下愣住了。
女生这才在电话里跟L说，自己其实跟前男友断得并不彻底，“毕竟我们好了六年”，前男友在郑州上大学，期间俩人分分合合的，遇到L的时候，是他们又一个“分手期”，但是一回河南，女生就跟没分手一样自然地去找前男友，前男友给她安排住处，一个房间。
但是俩人又习惯性地吵架了。为了俩人的前途，前男友（或者就叫“男友”吧）让女生回河南，女生想留在北京。然后俩人就吵，男友就“习惯性”地打了女生。女生就想到了L，就在电话里跟L哭，说天一亮自己就要走。
L震惊了，那会儿已经忘记了被欺瞒的不快和必须有的妒火，只是担忧女生的状况。
电话不断地中断，因为男友不断地把电话抢过去，在电话里对L谩骂。L一直忍着，他从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他怕自己还嘴会激怒那个男生，从而女生不利。
女生说，你现在就来，天一亮就带我走。
L不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就找朋友借了辆车（他家经济条件非常好，在北京朋友很多），连夜开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郑州。
到了女生微信发过来定位的那个宾馆附近，已经下起了濛濛的小雨。他不再给女生打电话，想让她多休息会儿。
上午十点，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却是女生惺忪的睡意，全然没有了昨晚的伤心决绝。
他说：我来接你了，就在你旁边。
女生犹豫了半天说：今天……今天下雨了啊……
L似乎没大明白：我知道。我开车来的，你下来跟我走。
女生：……嗯……今天下雨了啊……不然，我先不走？
L愣了半天说：我从北京过来接你的啊！
女生：……嗯，我知道。可是……今天下雨了啊……
L终于大声说：你是不是说，不跟我走？
女生：……你别这样……我是想跟你走的，可是今天下雨了……
然后电话里就是那个男生的声音（这次电话不是抢过去的）：傻逼，我们就是吵了一架，你以为你是老几啊，赶紧滚！
L等女生接过电话问：你不是说你们分手了么？
女生：……是分手了……可我们毕竟相处了六年，不可能一下放下，我是个重感情的人……
L说：行，我就在郑州等你，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女生说：今晚……今晚是周杰伦演唱会。我想陪他看完再走……
L说：白天呢？
女生说：白天我想跟他逛逛街……
L不再说什么，说行，我在演唱会门口等你。看完你就出来跟我走。
当天晚上周杰伦的演唱会在郑州举办，那天郑州有雨（不信的可以查查天气预报或者新闻）。L没有开车，就傻愣愣地站在演唱会门外，淋着雨，等着那个女生，和她的男友。
周杰伦的歌声伴着烟花在郑州的夜空绽放，L身上湿透，心里很冷。
他没等到女生。散场很久，女生才给他发微信说，我们先走了，明晚再走。
他就那么站了一夜。
第二天晚上，L终于在约定的地方接到了女生，开车送她回温县。接的时候女生让他远远等着。上了车后，女生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这么远说来就来，弄得我很为难，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的”。
因为在高速上，L强忍住怒火。一路上他都在听女生给自己男友打电话，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属于恋人的自然而然的温柔。女生不断给自己男友强调衣食住行的细节，告诉他照顾好自己，说自己一到家立刻给他报平安。
她在电话里清楚说是她爸爸的朋友送她回去的。
L在温县孤零零地待了一个星期，一直待到女生的假期结束，才又见到女生，接了她准备回北京。
女生说自己“家教很严”，中间没法出来见他。
女生说到郑州还要见一下男友，L麻木地送她到指定的地方。然后就看到这女生的男友冷不丁地冲上来，砸他的车门。
俩人就这么打起来了，打进了派出所。女生在此期间以及在派出所里，一直责怪L太冲动。
那个男的说，因为走的时候跟在后面看到了车的京牌，知道女生撒谎，所以回来时就等着呢。
事情讲到了这里，L问我，老师，我做错了没有？
我说，没有。
他说，那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她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啊。
我说，看对谁了。人的天性就是这样。食物链。有的时候她不是想有意伤害谁，只不过人在内心里都有一个框框，哪些是自己在意的，哪些是根本不用在意的。进不了这个框框，你就享受不到她的单纯善良。你对她来说，就跟蝼蚁一样，没有感觉。——不过，这个女生是品质问题，是个假装单纯的坏人，跟我说的情况还不大一样。她不适合你。
他说，那我现在怎么做？放弃么？
我说，自己看着办。
他说，老师，感谢您，给您添麻烦了。我在郑州举目无亲，又不想让家里知道，所以……
我突然心中有了点冲动，转头对这个人高马大的山东孩子说：想打架么？
打架的结果是：这个女生曾经借L的两万多块钱以及请L帮的各种不算小的忙，不用还了。那个男的，郑州某大学的大四应届毕业生，被打成什么样，就不说了。
打完人逃跑的时候，L惊呆了，他想不到这么大岁数的老师不但会参与争风吃醋的小孩打架，而且胖成这样的老师跑起来比他这个短跑体育生还快。
那一年，我跟我的学生一起，跟一群陌生的小孩打了一架，仿佛回到了我上学的时代。
我知道我不是为了我的学生，因为我的学生里也有好有坏，有亲有疏。
我也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因为所有的事情虽然说不上是一面之辞，但也绝不是我亲眼所见的客观。
只是突然想打架了吧。
这种事儿本来就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时候还不如打一架。反正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嘛。
L已结婚，过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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