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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治病不以挣钱为主，坚持古训：穷人吃药，富人付钱
今年春节期间，河南某地卫生院贴“生意兴隆”对联，曾闹得沸沸扬扬。尽管该卫生院在回复说什么贴错了，卫生院领导再道歉回复，也抵不过“这下说了大实话”网友的神回复。
本来为农村居民服务的乡镇卫生院几乎都倒闭了，是农村新合作医疗的补贴让各地乡镇卫生院再次起死回生。想必河南这家卫生院的老板（院长）对以前卫生院的困境感触颇深，现在卫生院的生意好了。
现在，物欲横流的年代，谁都不怕金钱扎手，钱越多越好，因此，这家卫生院盼望2019猪年生意兴隆，这也符合趋势。当看见这条新闻后，我的确乐了一把。笑了一把后，这让我想起我们邻村的胡先生。
胡先生，大名胡秋高，上个世纪20年代末期生人，邯郸鸡泽县魏庄村赤脚医生，翻译到现在就是魏庄村卫生所医生。因其性情刚烈，说话直白，不怒自威，所以，魏庄村及周边的村人都称呼他胡先生。
魏庄村东留垒河，留垒河一座桥像扁担，东头挑起柳林口村，西头挑起了魏庄村，桥西河沿向北军寨村，向南三菱村。
1990年，我退伍后，没有活干，想想自己一个农民，那就做农资生意吧！我选择了魏庄桥头这块风水宝地，租地方建起了四间门面房。因此，我结识了胡先生，并且跟胡先生成为了忘年交。
记得一个半后晌，我正在柜台里坐着打盹，进来一个头戴白毛巾的老人，就河北山西人头上习惯戴的哪种白毛巾。老人进来把一个装过青霉素药面的小瓶子放到柜台道：要点氧化乐果。
我好奇地问：你要这么一点氧化乐果干啥？
治菊花上的蜜虫（蚜虫），老人说。
：你爱种花？
老人说：闲着没事，伺候伺候花草。
身后放农药的货架上刚好有半瓶用过的氧乐果，我起身拿来半瓶农药，放柜台上说：把这半瓶乐果全拿走吧！要那点够干啥！我也喜欢花。
老人说：我是来买农药的，不能白要。老人硬是把手里攥着的一块钱放柜台上走了。
我们这几个村没有种蔬菜大棚的，全年地里就种植冬小麦夏玉米或者棉花。冬小麦播种后，农资店就空闲了。
魏庄村有个表姑家表哥叫胡海民，他比我长几岁，曾经在邯钢上班，后来因为家庭变故，辞了工人，回村里种地了。
因为冬闲无聊，一次偶遇海民表哥，他说：没事干了，咱去搓两圈（打麻将）。我跟着海民表哥到位庄村中央一个小院里。进门，原来这位老人就是去要氧乐果的哪位。海民哥介绍说：这是胡先生，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毛笔字写得也好……
从此，我跟胡先生一见如故。凑够四个人就打牌，有时凑不够人，就围着屋里的煤火台东南西北古今中外闲聊。聊到高兴处，胡先生把锡酒嗉温到火边，一人前面放一个小酒盅：温酒聊三国。
胡先生的确一肚子“山海经”。
有一天下午，跟胡先生聊得正兴。来了一个年轻妇女，抱着孩子求医。胡先生问了病情后，掏出针灸包，跟小孩扎针，扎了几针后。胡先生说，好了。可这位妇女不走，一再央求要给孩子拿药。
胡先生怒道：告你说，好了，不用拿药。抱孩子的妇女悻悻地走了。
我说：胡先生，怎么不拿药给她。胡先生说，这孩子扎一次不好，最多再扎一次保证好。吃药干啥，小孩子不好喂药，还花钱。
再以后的日子里。几乎在胡先生药铺，总能碰见这样的例子，病人要拿药，他就是不给。胡先生的行医理论就是能针灸的就扎针，能不拿药就不拿药。因为扎针免费，拿药就得花钱。
胡先生说：医生哪有发财的？做医生就要坚持古训：穷汉子吃药富汉子花钱。胡先生解释道：中国古代医生用的都是草药。俗话说，黄金有价药无价。只要有良心的医生，一般贫穷人家来就医，尽量不用药，非用药不可的病，最多三幅药就得医好病。如果是富贵人家来就医，就不一样了，本来能三幅药好的病，让他们多吃几幅药。赚富人的钱，补贴穷人。
中国古代的医生，是不是像胡先生说的那么做的。我不知道，也没查过资料。
自从1980年农村土地分到户以后，村里的赤脚医生都也单干了。在农村，凡是“会来事儿”的医生都发了财，都比一般农户人家日子过得富足。唯有魏庄村的胡先生，看不出他从医生上挣过多少钱。
胡先生还自学了木工，没事了自己打桌椅家具。他的桌椅家具也都打得质量过硬，总是还没做好，就有人付款占住。
关于胡先生，我跟他之间还有很多故事，无法在这篇短文中叙述，因为不符合主题。日后空闲了再叙述吧！
在鸡泽县魏庄村，胡先生是一个最有个性的老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认识胡先生的时候，他已经60多岁了。
二、胡先生是怎样一个有个性的长者
跟胡先生交往，最初是因为打麻将。1990年代，胡先生的药铺麻将桌常年摆放着，这打麻将不是赌钱，因为输赢赌注很小。每和一把牌，小和一毛，一番二毛，两翻四毛，满贯8毛，坐庄翻倍。说实话，我们打的是技巧，是牌桌上的斗智斗勇。
说说胡先生的脾气有多么刚烈吧！有一次，我坐在胡先生下家，我和边三万，胡先生和三六万满贯。就是说胡先生截和我。当牌快摸完的时候，我伸手自摸三万，门清，和了一个一番。在我们老家打牌，这叫地漏了。
当时，胡先生气急败坏道：好你个三万，这么狗眼看人低。后来，牌场另一位牌友告诉我，胡先生把那个三万扔在尿盆里泡了三天。说实话，我喜欢这么性情的人。
当1991年除夕上午打完牌，胡先生说：老占，晚上来俺着喝酒，热闹一下。我满口答应，好的好的。可当天晚上一位在县里公干的同学约我除夕晚上到他家喝酒，我去了同学家，喝完酒，回门市睡觉去了。
大年初一，拜年结束无聊，我慢悠悠地转到胡先生药铺想打牌。胡先生看见我就怼：老占，你眼皮向上翻，在公家上班的家里酒好喝，俺这个老农民的酒不好喝。
正当我丈二高和尚发呆的时候，表哥告诉我说：你昨晚在老章家喝完酒应该来胡先生这里坐坐，胡先生是不是邀请你除夕夜来他这喝酒了？我说是。表哥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每年除夕能来胡先生药铺喝酒的都是他看得上的人。你这次犯了大错。
说实话，我这人，不喜欢跟陌生人攀近，以为胡先生只是说的客气话。
转眼到了中秋节。一次牌场结束，胡先生说，中秋节，俺这里有酒场。我说一定来赴丰收宴。这次俺没失约。
中秋节之夜，胡先生的八仙桌上摆放的很丰收，在座的有我们几个牌友，还有两个不足20岁的毛头小伙子。胡先生推举我上座，我坚辞。于是，胡先生推举两个最年轻的人上首坐定。胡先生说：我们要尊重年轻人。
在魏庄村，谁家娶媳妇招待亲戚排座位，都是胡先生来做。胡先生曾经跟我聊过，中国传统排座位的规则：亲不压友，友不压师。同样的朋友还得看是结婚当事人的朋友还是父亲的朋友爷爷的朋友，老师也是如此……但是胡先生在自己家里摆席，不按规矩来。胡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胡先生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他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情。比如，村里的医生，邻村医生都是以挣钱为主，而胡先生是以治病为主。胡先生行医的指导思想是：穷汉子吃药，富汉子花钱。
因为我不是胡先生村人，是在他们村头开店的。1995年前后，为了预防脊椎灰质炎，整个医疗系统为儿童发放糖丸。胡先生说，老占，把户口迁我们村吧！我哈哈。胡先生也哈哈。
后来，没到发糖丸的时候，胡先生就通过村里的高音喇叭呼喊：老占，来拿你儿子的糖丸。有一年伏天正热。我在门市里忙，没听见胡先生广播。胡先生骑着自行车，从村里小铺买了两块冰糕，夹着一个糖丸，亲自送我门市上。
进店，胡先生说：老占，你架子真大，喊你一百遍了你都不去领糖丸，让俺亲自送来。我立马赔不是说：胡先生，俺是真的没听见。胡先生说：你就装吧！把两块冰糕夹着的糖丸放到我桌子上道：拿5毛钱。因为每粒糖丸县防疫站收5毛。我说，我块吧！胡先生说，谁稀罕你的臭钱。我说，还有冰糕，那就一块吧！胡先生说，冰糕是我买的，不算数，只收五毛。
我知道胡先生的脾气，只能乖乖地交给胡先生五毛钱。我见胡先生伺弄的菊花不赖。胡先生说，我先给你养着，等有了花骨朵给你。对于胡先生跟我的关系，魏庄村里有人很不理解。好像我又啥魔法。
其实，魏庄村好多村民不懂。什么叫谈得来？这就叫。比如我喜欢三国演义，胡先生也喜欢，关于三国演义，就是我跟胡先生讨论不完的话题。还有一些历史知识，民俗至少。胡先生近70岁了，还看书学习。我因为经销农资，订了一份《河北科技报》。胡先生知道后，说：明年帮我也订一份《河北科技报》。
在魏庄村，胡先生不仅知识丰富，还是村里的能人。包括写对联，剪花纸，木工活，婚丧嫁娶看日子。
当胡先生去世后，魏庄村人都说：胡先生走了，咱村去了一个缺。关于我跟胡先生的事，明天继续说，今天到此为止。
建议喜欢阅读的朋友，先打开上面这个标题。本文叙述的都是千真万确的真实事情。
三、牌场三缺一，胡先生差人送雨鞋
在魏庄村，我跟胡先生成为忘年交以后，虽然年龄相差近40岁。如果是在互联网上，肯定会被网友调侃为我在跟胡先生高同志关系……
1992年，才农历10月中旬，天忽然下起了雪。对于冀南平原来说，农历十月还没真正进入寒冬，所以雪是边落边融化。那个时候，村里的街道都没有水泥硬化，都是土路。如果下雨，雨水会流到村外的坑里；如果是天气很冷了，积雪难化，走起路来踩着雪咯吱咯吱村里街道也就好走了。可这十月的雪是边下边融化，又不是全部融化。于是，村里的大街就成了半融化的雪和泥水搅和在一起。
用我们这里的方言形容：街里太浓了，浓的没法下脚。
1992年，冀南农村农闲时候的文娱活动，一是看电视；二是打麻将；三就是喝酒闲聊。
下雪天更是打麻将天气。
在三天下雪天气里。我在胡先生的药铺一天三场麻将，上午打，中午在胡先生药铺随便弄点吃的下午凑齐人继续打，晚上凑齐人继续打。有时候，我回到自己门市上吃饭，有时候不回去。
第三天下午，我的牌神来了，打的特别顺当。一般情况是一晌打八圈就结束，那条下午我是北风。本来想打完我这一把牌就结束了。谁知道第四圈轮到我北风坐庄后，一连坐了12桩。把胡先生和另二位牌友的士气彻底打没了。
爱打麻将的都知道，在牌场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一人坐庄不下，另三人会无意识结成同盟，就是三个人掐着你的牌打。但是没用。俗话说“牌疯子”，那天我的牌真是疯狂了。我坐庄到第十二把后，我主动举手缴械：说，到此为止，不玩了，算俺自动下庄了。另两位牌友都没了精神说，行。可胡先生说：老占，谁怕你！？有本事你坐庄到天明。
我们几个在胡先生药铺打牌本来就不是以输赢赌钱为主，输赢几十块钱，纯属娱乐。胡先生的倔脾气上来了，坚决不同意我自动下庄，要把我从庄上打下来。
我们几个都哈哈了，那就摞牌从来。这个时刻，另三位牌友也提起了精神。
虽然过去20多年了，我清楚地记得，起来牌没有几把，我又等了。门清，断幺，等夹四饼，这时，四饼已经打出两张了。如果牌和了，就是两翻。胡先生和另两个牌友每打出一张牌都想想算算，小心翼翼。我想这次的牌是肯定不能和了。可当牌摸到最后一张，我伸手摸来了四饼。
再次坐庄。牌就这么邪乎，牌就这么疯狂。我连续坐庄十三把后，庄终于被下了……
因为我连续坐庄，胡先生和另两位牌友掐牌，自然打的慢了。这一晌四圈牌的时间天就黑了，比以前打八圈还耗时。
从胡先生药铺出来，街上黑咕隆咚，脚下的雪泥很滑。回到我的门市后，哪种连续坐庄十三把的喜悦未消。我吃完饭，打开电视，心想今晚好好休息，再不打牌了。
真是刚放下饭碗，牌友王章来了。王章说：三缺一，胡先生等你怎么也不去，让俺来叫你了。
俺说：王章哥，晚上不去打牌了，这三天下雪打了三天，真是头脑发胀，晚上就歇歇吧！
牌友王章也是一个牌瘾子，要不？胡先生药铺距离我在魏庄村东头的门店约有一公里远，他就不会来叫我了。那个时候别说没有手机了，连座机都没有。
我打开电视，正看。王章哥又来了。进门，王章哥就说：老占，胡先生又让我来叫你了，三缺一嘛！
俺说，不去不去，真对不起了，老章哥，让你跑这么远来。
老章哥说：胡先生说了，老占如果不来，就让他说个理由。呵呵！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俺心里一下乐了，道：老章哥，你回去告诉胡先生，老占没有胶鞋，所以不来了。除非胡先生给送一双胶鞋……
老章哥走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老章哥胳肢窝夹着一双胶鞋，真的来了。进门，老章哥说：胡先生给你送来胶鞋了，去不去吧！？
去。走……
没出三天，不知道老章哥三次来请俺去胡先生药铺打牌的事情怎么传扬了出去。曾有魏庄村胡海当面问俺：老占，老章叫你去胡先生药铺打牌，去了三次，你说没胶鞋，老章脱了他的胶鞋，给你穿上，老章光着脚，这是真的嘛！
才三天，真相就走了样。
胡先生，就这么一个人。一生中，你遇到这么一个忘年交的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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