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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庄公作为春秋时代第一位所谓的“霸主”,虽然不能与齐桓晋文相比,但是他也是那个年代有作为的诸侯之一,而他的成功基础,就是“战胜”了他的弟弟和母亲,而在公叔段败亡,以及武姜被放逐后,郑庄公得到了暂时的胜利。但长久下去,如此对待母亲的名声,让郑庄公无论是亲情还是舆论压力,都需要把母亲接回来,而后有了颍考叔献计,掘地挖出黄泉,郑庄公母子“黄泉”重逢的闹剧。
《左传》在记这个故事的时候,非常精彩,特别是写到结尾,说母子如初,这个如初,结合上下语境,就是和好如初的意思,针对这个形容,有学者说这种写法太过缺德,当然,这个“缺德”只是一种夸张的比喻,但也是恰到好处的比喻。因为如果说这种写法太戏谑,也不够准确,但无论怎么形容,用和好如初,绝对是对郑庄公母子最大的讽刺。毕竟,这个“和好如初”就是个无稽之谈,武姜和寤生母子,压根儿就没和睦过,关系也没好过,和好从哪谈起呢?更不用说“如初”了,如果是如初的话,那就是母子继续有矛盾,那要是有矛盾的话,母子又何必相见呢,所以这个“如初”就是和好如初的意思,进而就是自相矛盾的讽刺手法。
而不光是结尾精彩,《左传》中对于“郑伯克段于鄢”,这句题眼,更是看似寥寥数笔,却含义非凡,远非我们现代人可以用白话文概括总结出来的,因为按照后世的解释,主要有两层含义:有的说郑伯这个“伯”字,源自郑庄公的爵位,郑国就是伯爵国,所以按照那个时代的习惯称呼,会称郑国国君为郑伯,称齐国国君为齐侯,因为齐国是侯爵国。
但也有些学者认为,这个“伯”是大哥的意思,如果按照这种说法,这个郑伯克段于鄢这几个字学问更大,更加体会出来,后世对郑庄公的批评,因为做大哥的这个“伯”斗弟弟共叔段,不用打,不用伐,而用一个“克”字,这个克是非常严重的字眼儿。即使在今天,克这个字在有些特定用法上,依旧不是个褒义词,比如克夫克妻克父母,克子克孙克家族,所以这个“克”字用的非常有分寸。另外,郑伯克的对象是“段”,而不是与伯对应的叔,这就是史书中没有将兄弟的称谓并列,直接用段这个名字,是在批评公叔段,也不像个弟弟,这点相对还好理解。
那么,郑伯克段,按照这种语境理解的话,就是一个当大哥的人,克了一个看似与他不相干的,名叫段的人,但这个段其实是他的弟弟,可是兄弟之情已经不在了,用在文言文中的郑伯克段,这四个字,就非常精辟地概括出了那段骨肉相残,云波诡谲的春秋诸侯家族矛盾历史,既传神,又精彩,远比用现代白话文翻译更有力度。当然这只是一种理解,单纯从郑庄公的爵位说,郑伯这种解释也没有问题,而且无论怎么解释说明,此事的结果都是哥哥把弟弟打了——如果你更相信郑庄公的阴谋,与他的处心积虑,那么“郑伯克段”的第二种解释,也能品出更多的味道来。
这就叫春秋笔法,在看似轻描淡写描述一件事儿的时候,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与评价,这是现在非常直白的语言无法企及的境界,在这种春秋笔法中,我们能看到郑庄公和公叔段二人,兄不兄、弟不弟、君不君、臣不臣的样子,更能体会到武姜与寤生之间那种子不子、母不母的尴尬状态。可见,一个郑庄公混乱家事的记载,就可以充分证明出古文的魅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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