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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庆丽（河南 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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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春节，喜庆热闹，团圆吉祥。节日绵长，持续月余，从腊八一直到上元节闹花灯。那时人人都盼望过年，大人小孩谁不会唱“腊八，祭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婆儿要衣裳，老头儿打饥荒”的歌谣？
老百姓在贫穷年代里心气可高了，好像过年就有了盼头有了希望，像鲁迅《祝福》里写的，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准备年货，杀猪宰羊（生产队），剪窗花贴对联等等，年味十足。而现在生活富裕了，年味却淡了。为了环保，禁止放烟花爆竹，又加上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肆虐，人心惶惶，一时间：
病毒无声戏江城，繁华春节反凄清。
八方归客严遮面，尤怕瘟神怒目狰。
人们只能宅家隔离防护。喜庆吉祥的年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封城封村，城市萧条，乡村冷清。这种情况下，一些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发生了。
按照传统，正月初二回娘家，是春节最隆重的礼俗之一，初二当天，出嫁的姑娘带着丈夫和孩子，拿着礼物回娘家拜年，姑爷成为“坐上宾”，这天又叫“迎婿节”“姑爷节”。微信有这样的桥段子：初二是已婚男人最牛的日子——领着老婆去娘家，老丈人好吃好喝伺候好了，就领回来，伺候不好退货！
于是乎，初二这天无论城市乡村，不论大街小巷，总是车水马龙，走亲戚的队伍络绎不绝。
可是庚子年的春节非同寻常，初二那天，天空下着丝丝冷雨，风不分方向地乱吹，路上行人、车辆零零星星。村村路口都封路了，有的用土堆挡路，有的拦路横着停放一辆大型卡车，有的干脆把路挖断。村里通向外界的要塞路口都有村干部把守，老远就可以看见醒目的警示牌“劝返”。你不得不佩服村干部的执行力度！一波又一波走亲戚的人只能走下车来，站在路口，望“家”兴叹。
张湾村村西头路口。
一辆大卡车拦路停放，卡车前面，村支书萝头和村干事小强摆张桌子值班，桌子旁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劝返”两个红色大字。
英子和明子腊月二十八刚结婚，初二一大早，小两口穿着中国红唐装，开着车，一路上唱着《回娘家》，欢天喜地地来回门，却在村口被拦住，拒之村外。他们软磨硬泡，仍然不被放行。后面的车辆越来越多，英子想到了搬救兵，给哥哥打电话让他来村口接。
“支书！大爷！你就让我妹妹妹夫进来吧，他们是新婚回门的！”憨厚的英子哥狗剩央求支书萝头。
“不行不行，冠状病毒人传人，为了你和家人，为了父老乡亲的安全，请你理解！”
“可是我妹妹又不是从武汉回来的！”
“你能保证她没接触过从武汉回来的人吗？”
“这……”
“狗剩，劝你妹妹回去吧，礼物改成红包发，想妈和她网上聊……”
“支书，你还挺时髦的！”
“我哪有恁能！是我闺女教我的，她在武汉金银潭医院，抗击新型冠状病毒！回不了家，教我用微信聊天、收红包！”
画外：金银潭医院，萝头的闺女朵儿正和广大医护人员全神贯注地抢救冠状病毒肺炎危重患者，已连续奋战二十多个小时。
“你闺女在防疫前线，你可得提醒她注意安全啊！”
“咋不提醒？我的心天天悬着，怕闺女染上病毒，我闺女在武汉封城前打来电话，让我放心，说咱中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武汉医护用品供应充足，医护人员都穿着防护衣，戴着防护镜和口罩，防备严实着呢！”
“哦，那就好！为你闺女加油！为武汉加油！我们全力响应国家号召。都回去吧！”狗剩不知不觉转到支书这方面来了，认为农村虽然不是疫情前线，但做好基层防护工作就是为国家做贡献，转而对英子说：“妹妹，回去吧……”
“哥，哥！你、你向着谁说话呢？你是来帮我的，怎么向着支书？”英子不解地看着哥哥。
“不让你进来就是帮你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老实巴交的狗剩第一次觉得自己振振有词，终于可以为国家做点贡献了，憨憨地问：“支书。你说我说的在理儿不？”
“去！去！算我没见你！”英子真生气了。
等在一边的明子见状，急得团团转，硬着头皮上前说：“大爷，我给你磕头行不？”
支书说：“磕头也不行，这是政府命令，咱整个周口市。初二走亲戚高峰，村村都要封路！”
明子见支书很坚决，就仗着念过高中，想在支书面前显摆显摆：“我说这位老大爷，你知道初二回娘家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吗？初二回门从明朝朱元璋就开始了。那时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安庆公主下嫁给都尉欧阳伦，到除夕这天，女儿嫌婆家寒酸，不愿回婆家过年，通情达理的马皇后良言劝说，才把她女儿撵回婆家。可是大年初一早上，朱元璋正在放鞭炮，女儿和驸马就来拜年了，朱元璋就问她给公婆拜年了吗，安庆公主摇摇头，朱元璋大怒，责令女儿回家先给公婆拜年，初一整天必须呆在家伺候公婆，初二才能回门拜年。从那以后，大年初二回娘家就成了约定习俗，天经地义。皇帝老子都允许，你为什么不许我们进村？”
支书说：“年轻人，喝了几年墨水就来教训老子了！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路都多，你当我不知道这过年的风俗？规矩是可以改变的，现在是抗击冠状病毒的特殊时期，没让你们上防疫前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躺在家里不动就算是对社会做贡献了！少来这儿给国家添乱！乱跑乱窜的！”
“咦，咋还上纲上线了？谁乱跑了，我是来拜年！”明子怒气冲天，指着支书的鼻子喊。
“想打架吗？来啊！不遵守规矩你还有理了？八十多岁的钟南山院士亲赴武汉抗疫前线，四百多名解放军官兵除夕夜驰援武汉，火神山雷神山两个定点医院正在日夜不停地建设，全国各省都派出了医疗队奔赴武汉，各大企业、慈善人士纷纷捐款捐物，你不去前线出力，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怎么就不行了？”村干事小强言之凿凿，并拉开阵仗，握紧拳头，准备开战，局势剑拔弩张。
这时村里的高音喇叭传来：“老少爷们请注意了。今年过年不串门，
串门只串自家门，
客厅门，卧室门，
厨房门，厕所门。
鼠年拜年不用跑，
至爱亲朋网上聊，
武汉疫情始发地，
预防感染最重要！
……
公园商场不用逛，
电视机前看报导。
一天到晚三件事，
吃饭睡觉网上聊。
今年过个特色年，
预祝大家新年好！”
英子听着广播，又想起昨天晚上妈妈曾打电话说不让回来，只是婆婆坚持：“新婚第一年，回门礼不能缺，礼物已办齐，看谁不让回娘家！”
可是现在，不被拒之门外却被拒之村外，眼看明子和小强就要打起来了，英子眼泪汪汪地说：“支书，我们愿意响应国家号召，这就回去。哥，你回去吧，对咱妈说等疫情控制住了，我们再来。”
转头对明子说：“明子，咱们走吧！”一边拉着明子上车，心里还觉得有点憋屈，一边嘟囔“不让进村就不进，发那么大火干嘛！”
他们开着本田掉头而去，支书看着围观的众人，拱手作揖，抱歉地说：“姑娘们！姑爷们！请回吧，等疫情过去，你们再来，我设酒摆宴欢迎你们。咱老百姓健康了国家就省心了，健康年就是平安年！”
“是啊是啊，支书说得对！北京过年把庙会、聚会都取消了，其他省份纷纷效法。抗击疫情需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共度时艰。所谓郡县治天下安！回吧回吧！”村里的退休教师李老师不知啥时候转悠过来，也帮衬着支书劝说众人。
“好一个郡县治天下安！还是李老师懂得多，觉悟高！”支书啧啧称赞。
其他人本来就持观望态度，袖手旁观，谁也不愿当出头鸟硬闯，这时看一对新人败下阵来，知道再磨叽也进不了村，只好纷纷上车，掉转车头离去。
小雨霏霏，还在不停的下，老支书萝头的衣服淋湿了，他看着探亲的车队渐行渐远，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喃喃低语：孩子们，对不起了！等祖国打赢这场攻坚战，再请你们回来！
画外：金银潭医院里，朵儿因连续奋战数日，已感染上病毒，发烧两天了。朵儿授意同事用自己的手机天天晚上给老支书报平安。
午后，雨停了，村头柳树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叫着，老支书抬头，见李老师拿着一块小黑板来了。
“支书，我新诌了一首词，写在小黑板上了，放这儿吧，权当鼓励乡亲，积极配合上级齐心协力打赢这场联防联控攻坚战！”
老支书接过来，朗声读起来：
浪淘沙令·加油武汉
窗外水声潺。雨雪轻寒。柳枝半卷笛声残。封路封城村阻断，黄鹤云烟。
病毒灭何难。万众擎天。火雷神（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简称）速斩楼兰。喜看江城梅蕊俏，春降人间。
老支书读完，激动地连连赞叹：真不愧是秀才作诗——有两手！
枝头麻雀叫得更欢了。
作者简介：彭庆丽，河南省西华县第一高级中学语文教师。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用情感裁剪冷暖，借风景图说天下。爱好旅游摄影码文字，渴望在素淡的文字里结识一些诗意栖居的朋友，印一行清清浅浅的足迹于雪地里，静待明春陌上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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