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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北风夹着硕大的雪片呼啸着冲过山口。白檀城外，李广将军的营寨中一缕缕炊烟像一条条狂舞者的长袖，毫不停歇地翻转着、跳跃着。风雪中，几十个身着胡服的匈奴俘虏在一队汉军的押解下走出营帐向白檀城中走去。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殊死搏斗，匈奴左贤王带领数万骑兵弃营而去。飞将军李广又一次以不足万人的队伍挫败了匈奴经白檀奇袭渔阳的计划，刚刚探马来报，匈奴军队已经北去三百里到了坝上草原，朝向大漠深处退去。
汉军营帐里，虽然还能偶尔听到伤者疼痛的呻吟，但却处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县令陶乐带着一队人马驮着酒肉来大帐祝贺，却被中军拦在帐外。帐中传出李将军将令，说是大战刚刚报捷，军士劳顿，尚需警惕匈奴再来，不便饮酒，请将肉食留下，酒暂且带回，改日再行宴饮。陶乐得令，向将军大帐作了个辑，对中军说 :“白檀城百姓全赖李将军及各位护佑了，还望将军多加休息，保重身体，改日下官再设宴为将军庆功。”说罢叫手下卸下肉食，依旧驮着酒，随着押解俘虏的队伍向白檀城而去。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树上的积雪化作雪水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要水旁居然能够听到融化的雪水在冰面上汇成溪流后的淙淙水声，水中还可以偶尔看到一缕缕殷红，使人不禁想起前日里那场惨烈的战斗。得到确切情报，左贤王的军队已经回到大漠，白檀城的危险已经彻底解除了。明天，李广将军就将带领队伍向右北平进发了。这天白日，县令陶乐再次送上酒肉款待将士。晚上，渔阳郡守赵杰特意来到白檀为李将军饯行。李将军带着几名将领及随身护从自营帐来到白檀城中。
白檀城方圆只有十几里，但是所辖区域广阔，百姓众多，城中倒也略显繁华富庶。县府中酒宴已经摆下，宾主一阵寒暄，纷纷落座。太守刘杰举杯道：“这次全赖将军击退匈奴，使得白檀十万百姓免遭涂炭，也保得渔阳平安，下官们无以为报，这杯水酒代百姓敬将军。”李广将军忙站起身来举杯道：“此番获胜，全赖天子洪福，我等只是尽职而已。这杯酒就让我们一起祝我大汉百姓平安吧。”说完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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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落座，刘太守将手一挥，轻音顿起，几名美女载歌载舞来在堂下。为首的粉衣素颜，宛如风中一只刚刚出水的芙蓉，舞姿婀娜，歌声也最为甜美。刘太守附耳对李广将军道：“此女名叫渜女，就生在白檀渜水之滨，父母均已死在匈奴入侵的乱军之中。因其才貌人品甚是出众，下官多年前将其收为义妹。此番与下官前来，是因久慕将军之名，想随将军左右，以慰朔地军中苦寒，还望将军怜爱。”
说话间，只见渜女踏着轻款的舞步来到李将军面前，双手捧起一碗美酒高举过眉，说道：“小女子久慕将军大名，身为将军豪情所动，如将军不嫌弃，请尽饮此杯，愿一生随将军左右，以慰将军行军劳苦”。李广接过美酒一饮而尽。再看面前的渜女，面若桃花，青眉若黛，一双乌黑的眼睛，更像是幽深的夜空中闪烁着明亮的星星，甚是清纯美丽。渜女羞涩的低了下头，滑步退入堂中，在众女子的歌声中欢快的舞起彩袖。
李广端起酒杯，略有所思地向刘杰太守回敬道：“令妹果然才貌不凡，怎奈此番驻守右北平，甚是凶险苦寒，况且广已有家室，恐误了令妹，还请大人见谅。”说完又一次一饮而尽。“太守大人也是要表达我们满城百姓对将军的谢意，还请将军领受好意才是。”县令陶乐边举杯敬酒边说。李广接过酒慢饮一口，转过话题说：“这酒也是甚好，清纯甘冽，与长安之酒倒有许多不同，入口颇感温暖。不如就多送我几坛美酒吧。”“这酒乃此地黍米所酿，如将军喜欢，明日定当多备以送将军”陶县令答道。“如此就多谢了。”李广再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轻歌曼舞中，不觉夜色已深。刘太守挽留李广在城中居住，李广却一心想着帐中军士，遂辞别了众人，带着队伍向营寨奔去。临近营寨路过一处丛林，时值上弦，山高月小，林暗草深，队伍渐渐慢了下来。仰望林间星斗，李广将军不由回想起了渜女那双幽深的眼睛。正当此时，林间突然袭来一阵夜风，树木的枝杈剧烈地摇动起来，像是无数伸向夜空的手，攥紧了每个人的心。
大家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李广也警惕地摘下了背后的弓箭。又是一阵狂风吹过，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像是猛虎在长啸。人们顺着声音看去，“呀！”的一声，不由得都深深的倒吸了口凉气。斑驳的月光下，草丛深处，一只白额猛虎正俯身仰首注视着这只队伍，仿佛瞬间就会一跃而起猛扑向人群。情急之下，李将军赶忙向大家摆手，示意做好快速撤离的准备，随搭上硬弓，拼尽膂力向猛虎射去。白翎羽箭正中虎头，只听“嚓——”的一声，猛虎毫无挣扎，随着风声停住，没入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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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李将军怕林中猛虎不止一只，急忙带众人奔出丛林，驰入营寨。走进营寨，大家尚觉背后仍有凉气袭人。躺在帐中，李将军想起此番苦战的惨烈，想起远在长安的妻儿老小，想起渜女那双幽深的眼睛，竟不觉已到午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看着士兵们拔营敛灶。李广想起了昨夜射死的猛虎，心想刘太守既然如此重情，不如将虎皮送与他以示答谢，于是命一队人马到林中寻找昨日被射中的猛虎。自己环营中巡视，做了相关行军的部署。
领命的军士来到林中，在昨夜射虎的地方找了很久，却没发现猛虎，但见昨日队伍踩踏的痕迹犹在，十分费解，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呜——呜——”之声再起，人们不由得又是一阵惊骇。待握紧武器应声望去时，大家不由得都失声大笑起来。原来草丛中哪有猛虎，分明就是一块状若猛虎的巨石卧在草丛中。“虎头”残雪未融，隔着树影草丛远远望去，恰似一只白额猛虎伏在草丛。走近巨石，细看那支白翎羽箭已经深深没入石棱当中，而巨石后面有一个酒瓮般的石穴，风吹入穴，正“呜呜”作响。
一队人马返回营帐，大队人马已经做好准备，正待早饭后一道将令立即出发。李将军见大家空手而归，便问那虎皮何在。大家便把刚才所见告诉了李广，纷纷为李将军的箭法叫绝。李广听后十分诧异，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便又做了些启程的安排，随后与左右驱马先行来到林间。见是果然箭在石上。不由得来了兴致，又拔出几支羽箭来到昨夜射虎的地方，再度满弓射去。可是每一支羽箭都只是应声而落，都不能射入石中。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道：“看来并非是我的膂力如神，乃是昨夜吃了好酒，加之情急之下，以致有此惊人之力呀。”尽管几支羽箭并没有射入石虎，看着昨夜那支没入石棱的羽箭，将士们无不深深折服。
李广的大军终于出发了，涉过丛林、踏过原野，又穿过白檀城，旌旗招展地向右北平方向行进。在十里长亭，太守刘杰、县令陶乐、刘太守的义妹渜女等人已经摆下水酒为李广送别。刘杰举杯道：“将军此番远途行军，前路多有险阻，下官敬上杯酒，谨祝将军一路顺风”。“将军，小女也敬将军一杯酒”渜女端起一杯酒又一次高举过眉，李广接过渜女手中的酒杯。“将军，小女子敬将军这杯黍酒，乃是心已为将军所属，如将军不嫌，小女子愿随将军左右，若将军此番不带小女子，那我愿终生留住白檀，以侍将军”说着，渜女从侍者托盘中端起一杯黍酒，望着李广一饮而尽，眼神中似乎凝聚了所有的渴望。
李广看了看渜女，深情地说：“不是广不敬慕小姐，此去右北平驻守，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边塞苦寒，众将士拼死沙场，我独享美人于左右，实不忍也，愿小姐莫为广牵挂，广尽饮这杯黍酒，全当感激小姐的一片深情了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未敢再看渜女的眼睛，回头对军士大喊一声：“带好陶县令送的黍酒，到右北平城头之上，广与众君痛饮。出发了——”说话间翻身上马，向送别队伍作了个揖，转身拨马而去。
远远地，李广的队伍绕过要水渡口，旌旗隐没在群山之间。渜女深情地举起一杯黍酒，轻轻地洒在要水之中，酒水和着几滴热泪随开化的河水向李将军队伍行进的方向淙淙流去……（本文作者邓秀军，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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