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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十巴仙
01
顾名思义，粤语歌就是指用粤语（广东话）唱的流行歌曲。
香港人不断探索，将原本地位低、格调低的粤语歌进化而登上了大雅之堂。许冠杰的《铁塔凌云》、张国荣的《不羁的风》、Beyond的《光辉岁月》、谢安琪的《囍帖街》等等，数不胜数的经典粤语歌曲风靡香港。(图右下角水印可找到原文，可查看配套的音乐链接和歌词，有助于理解本文)
普通话地区的中国人也不同程度地接受着语言并不亲切的粤语歌。粤语歌火爆的年代，语言障碍也挡不住歌曲的风行；粤语歌降温、式微的时期，得有真爱才能使不懂粤语的人听粤语歌。
为照顾内地或台湾市场，反响不错的粤语歌会被改编成同旋律、不同词的国语歌，造就了“国粤一曲两词”的现象。陈奕迅的《白玫瑰》有国语版《红玫瑰》，苏永康的《越吻越伤心》有国语版《我为你伤心》，林峰的《顽石》还有国语版《顽石点头》，这已成为“曲尽其用”的惯常手段。
歌词改编的情况并不单一。早期的有些粤语歌奉行“拿来主义”，像张学友的《分手总是在雨天》是在日语歌《泣けない君へのラブソング》（日剧《东京爱情故事》插曲，翻译为《给不愿哭泣的你之情歌》）的旋律上填的粤语词，再填上《一路上有你》的国语词，就是“一曲三词”了。粤语版未必是国语版的“大哥”，像刘德华的《谢谢你的爱》有同名的国粤双版，而国语版还比粤语版早问世几个月。
不过，本文不管“一曲多词”、国粤先后，宁可“眼光狭窄”、安守本分，只在影视歌曲领域讨论“粤转国”的那些事儿。
02
当年香港电视剧强势袭来，也带来了主题曲和插曲，包括《射雕英雄传》主题曲《铁血丹心》，《上海滩》主题曲《上海滩》、《义不容情》主题曲《一生何求》等，优美的旋律和文雅的歌词交相辉映、相辅相成，悦耳的歌声绕梁三日，深入人心。剧和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不可分割。
港剧大热多年后，其他影视机构也会翻拍那些曾被港剧“焐热”的经典IP。金庸小说、古龙小说被翻拍自不必说，甚至TVB、亚视的原创剧本（如《上海滩》、《大侠霍元甲》）也会被“新瓶装旧酒”。
剧情上翻拍了，主题曲要不要也运用“翻”字诀呢？翻唱原版主题曲既省力、又讨好，可是给内地剧或台湾剧配上一首粤语歌合适吗？
2001年赵文卓主演的内地电视剧《霍元甲》翻拍自亚视经典剧《大侠霍元甲》。该剧对原版剧情的改编较多，例如原版女主角赵倩男在此剧被设定为霍家童养媳，替代了原版童养媳王云的身份。
Δ 1981年亚视《大侠霍元甲》（左）及其2001年翻拍作品《霍元甲》（右）
主题曲方面，该剧沿用了原版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却并非原封不动地挪用。考虑到语言障碍，该剧主题曲将粤语版歌词一字不改地用国语唱出来，以匹配《霍元甲》的内地剧属性。
粤语的发音比较特殊，如果勉强将粤语歌直接唱成国语，就会打乱粤语歌词原有的折韵和文字的节奏感。粤语唱成国语，就好比英文名Mary读成“玛丽”，但是“玛丽”没有Mary读出来的那种感觉。就算不管韵不韵的，好不好听是最直观的。
国语版《万里长城永不倒》成功地让人听出尴尬来，尤其是开头几句：“昏睡百年（原粤音：fan soi ba nin）”、“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原粤音：hoi hau giu ba，gou seng giu ba，ze lei si cyun gwok gai bing）”。
原版的家国情怀和民族精神在国语版中打了折扣、甚至变味了，主唱亚东的声线豪迈粗犷，更适合唱《水浒传》主题曲。而原唱叶振棠具有豪迈沧桑、精美雅致的声线，唱起《万里长城永不倒》还能刚柔并济、疾徐有致，更符合霍元甲的宗师形象。
片尾曲《忘尽心中情》也和片头曲一个套路，将周润发主演的TVB剧《苏乞儿》的粤语主题曲《忘尽心中情》直接唱成了国语版。这首歌国语化后仍然拗口，敢问霍元甲挪用苏灿的主题曲，这又何必呢？
Δ 周润发主演的TVB剧《苏乞儿》
或许是片方意识到了尴尬，此版《霍元甲》的续集《精武英雄陈真》（吴樾主演）就没有故伎重施、再用国语唱亚视原版《陈真》的主题曲《大号是中华》，而是重新创作了一首名为《叱咤歌》的国语歌。至少原创歌与原版主题曲差别大，要比较也会宽容些。
其实内地剧用粤语歌又有何妨？郑伊健版《霍元甲》和陈小春版《陈真》就不怕彻底使用原版主题曲，没有任何改词和翻唱。
Δ 郑伊健主演的《霍元甲》和陈小春主演的《精武陈真》则分别原封不动地用了原版主题曲
无独有偶，电视剧《小李飞刀》的粤语主题曲《小李飞刀》也被唱成了尴尬的国语版。出品于1978年朱江主演的TVB剧《小李飞刀》知名度并不高，而主题曲却朗朗上口，经久不衰，屡被翻唱。
Δ 1978年朱江主演的TVB剧《小李飞刀》和1999年台湾版《小李飞刀》
沿用此歌的剧集是1999年台湾中视翻拍的焦恩俊版《小李飞刀》。国语版（宣名君演唱）歌词已将原版歌词的“无结果”改成“没结果”，“无缘分”改成“没缘分”，“惊怕”改成“害怕”，“凄楚”改成了“更难过”，以减少国语吐词的尴尬。可惜改得太少，也改得不妙，国语版依然别扭，尤其是“乱挥刀剑没结果（原粤音：lun fai dou gin mou gi guo）”这句唱国语让人听得瞬间出戏。
Δ 由于歌词改得太少，片方都不好意思写改编者，而放上了原词作者卢国沾
03
《万里长城永不倒》和《小李飞刀》硬要唱成尴尬的国语版，那么它们名气囿于一时一隅、没有跨越时空地流传也在情理之中。国粤不兼容是常态，却也有奇迹般的例外。
《沧海一声笑》是影片《笑傲江湖》（许冠杰主演）和《笑傲江湖2之东方不败》（李连杰主演）的主题曲，其粤语版和国语版是一起推出的。
Δ 《沧海一声笑》粤语版
国语歌词与粤语歌词仅三句稍有不同，基本属于一套歌词。这版歌词用国语和粤语唱出来都无违和感，让人迷惑哪一版更“正宗”，不得不佩服歌词的国粤通用性。
另一首奇迹歌曲就是《男儿当自强》，是《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的主题曲。该曲粤语版（林子祥演唱）自然根正苗红，却并未挤压国语版的生存空间。
Δ 电影《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
国语版《男儿当自强》也是点缀性地改编了粤语版歌词，例如“傲笑”改成“面对”，“热胜”改成“像那”等。国语版歌词脱胎自粤语版，唱起来却自然流畅，甚至青出于蓝。相应地，国语版在内地也比粤语版更好地流传，完成了改编成国语版的初衷。这首脍炙人口的佳作也被成龙大哥选为招牌歌。
如果遇不到像《沧海一声笑》和《男儿当自强》这样国粤通吃的歌词，又不想陷入像《万里长城永不倒》和《小李飞刀》国语版那般尴尬的境地，那么翻拍剧想沿用原版主题曲，就不妨替原版旋律填上全新的国语词。翻拍自周润发版电视剧《上海滩》的影视作品就用了这一招。
张国荣、刘德华版电影《新上海滩》中，原粤语词作者黄霑再度操刀国语版歌词，唤作《最爱上海滩》，由刘德华演唱。国语版不功不过，但跟原版还是有差距的。
Δ 张国荣、刘德华版电影《新上海滩》
黄晓明版电视剧《新上海滩》的主题曲又一次给这个旋律填上了国语词，还请来原唱叶丽仪演唱。该国语版开头还直接让叶丽仪用粤语唱出原版歌词“浪奔、浪流（粤音：long ban，long lou）”，可见对原版的情结之深，随后才开始唱原创国语歌词“万里江山，万里江海，点点星光耀……”
Δ 黄晓明、孙俪版电视剧《新上海滩》
04
“一曲两词”更有助于发现作词的重要性。歌词不同的国粤两版歌曲，听起来或是各有千秋，或有优劣之分。如果是另起炉灶写的国语歌词，作词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歌词一字不改或稍作修改后唱成国语版，那也得有“偷懒”的底气。
像《沧海一声笑》和《男儿当自强》那样好命的粤语歌毕竟是少数，粤语歌国语化不能完全指望原版歌词的“可塑性”。
83版《射雕英雄传》主题曲《铁血丹心》在国语化潜质方面也是“先天不足”，但其“后天补足”的策略却为人称道。2017版《射雕英雄传》片头、片尾曲沿用了《铁血丹心》的旋律，适当编曲，却无配词。使用纯音乐主题曲，巧妙地避开了粤语词唱成国语的尴尬，也防止了新填的词差强人意。
Δ 83版和17版《射雕英雄传》
Δ 17版《射雕英雄传》片头片尾曲《铁血丹心》没有词
翻拍剧主题曲借势于粤语影视歌曲未必讨巧，直接国语化更易遭遇滑铁卢。这像是在贩卖情怀，且营销手段又不高明。翻拍是一种创新，主题曲也要与时俱进，那么尽可能做一些词曲都原创的主题曲吧，起码能让如今犀利、任性的听众感受到创作的诚意。说不定新创作的主题曲也成为经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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