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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5-21

印象深刻的小故事短

提示:本文共有 19613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40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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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余生,没我也要幸福

古诗《摸鱼儿·雁丘辞》有云:“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我想萋萋对游澄的爱大抵如此——至死方休!

我刚打算关掉电脑上床睡觉,邮箱里就发来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童萋萋,她说游澄可能在加拿大,她打算移民加拿大,只是游澄要结婚了。

萋萋是我的大学室友,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两人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房子,她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萋萋五岁的时候被父母送到福利院里,后来又被一个老人领养,她从来不知道父爱母爱是什么。

萋萋是一个怎样的女生呢?在所有人眼中她是一个坚强且独立的女孩,但是没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脆弱。

游澄和萋萋十三岁就认识了。她爱了游澄十四年。大一开学那年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我看见游澄陪萋萋去学校。游澄英俊潇洒、家境富裕、绅士浪漫,是所有女孩子眼中的最佳男友,但是游澄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

萋萋告诉我游澄是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第一个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爱的感情。

十八岁之前萋萋和游澄一直生活在A城,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每天游澄去上学的时候都会骑着自行车在萋萋家楼下等她洗漱,然后一起去读书,风雨无阻。

那时候的萋萋是个假小子,皮肤白皙,一张可爱的包子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极了洋娃娃。虽然有如此小绵羊一样的外表,却有着古灵精怪的脾性。萋萋的人缘很好,总是和班上的同学称兄道弟,包括游澄。游澄一直把萋萋当哥们。但是他不知道萋萋一直以来都喜欢着自己。

萋萋和游澄第一次遇见是在那天放学的午后。

夕阳斜斜的洒在街道上,路两旁的枫树树影斑驳错落,路的拐角处有一条逼仄的小巷,远远就听到低俗的咒骂声:“兔崽子,最好快点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把游澄逼到墙角,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你们住手!不许你们动他,他是我的人!”

“哈哈哈,你的人!你算什么东西!小屁孩!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呢!”带头的男孩哈哈大笑着说到。

萋萋气的满脸通红:“你们!你们!你们完蛋了!”萋萋大叫着跑到游澄面前,就像一头发怒的小兽,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到身后,游澄略微吃痛,没想到萋萋力气竟会这么大。

几个男孩被萋萋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萋萋趁着他们愣住的间隙,弯着腰一下冲过去把面前的男孩撞翻在地,又回身拉起游澄的手就跑。“快走!”这是萋萋和游澄说的第一句话。

萋萋说她一直记得那天她拉着游澄手的感觉。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拉着的手泌出点点汗渍。

“嗯,他的手很软却骨节分明,那感觉真是……”萋萋和我说这话时眼里放出的光像极了夜市里的流氓看见美女的眼神。

也不知道跑过了几条街道,萋萋终于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喂!该把你的手放开了吧!”游澄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意味。

萋萋反应过来马上放开了手,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写着满满的柔情和一些我看不太懂的东西,洁白的衬衫,黑色裤子,帆布鞋,看上去美好极了。只是他的脸太白了,是那种几近病态的白色。哈哈!唐晞,你知道吗?我当时脑子里就一句话:我爱的样子他都有。”我很清楚的记得这是萋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描述异性外貌。

萋萋看着眼前的少年痴了,完全忽略了游澄不耐烦的语气。

游澄瞪了一眼萋萋,转身就走了。萋萋这才反应过来,马上追了上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童萋萋,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你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萋萋跟着游澄边走边说。

“切,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做别人的英雄!真是。”游澄无奈的摇头。

“你别小看我啊!我很厉害的!哎呀!总之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叫游澄!你可不可以稍微安静一点!”游澄不耐烦的回答萋萋,但嘴角却浮上了一丝笑意。萋萋见游澄笑了起来,蹦哒着跟上游澄。

“看你回家的方向我们好像在一个小区,以后一起上学吧,我家住在沣惠小区……”

小时候的喜欢就是那么简单,一个笑,一个抬眸,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有可能撞开你的心门。

以后游澄每天都骑着车到萋萋家楼下等她,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每一个不开花的瞬间,都彼此见证,相互照顾。

时间总是走的很快,A城的枫叶落了又长,长了又落,每到秋天的时候,整座城市都被红色环绕,美得不可方物。所有好的坏的,都被这个城市包容。

萋萋说游澄很喜欢这座城市,因为这有他最喜欢的人和物。最喜欢的人?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萋萋都会躺在床上想,游澄最喜欢的人是谁呢?然后沉沉睡去。

“上高中那会儿游澄很受欢迎的,长的帅,家里又有钱,还冷酷,啊!真是迷死一大票女孩子了”萋萋眼里全是自豪还有那一闪即逝的苦涩。

高三最后的那几个月,萋萋和游澄在文科班,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个大美女。说她是美女一点都不夸张,一米六八的个子,栗色的长卷发,大眼睛,皮肤又白又嫩吹谈可破,标准的女神。

转学生刚来那天,班主任带着沈萱来教室。

“大家好,我叫沈萱,请多多关照。”萋萋说沈萱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很甜,但是让人听了很舒服。老师叫沈萱找个位子坐着,整个教室只有萋萋旁边有空位,因为萋萋同桌打架刚被学校开除,沈萱走到座位旁边坐下。

“美女,你好!我叫童萋萋。”萋萋伸出右手想和沈萱握手,但是沈萱迟迟没有伸出手来,只笑笑说:“你好,我是沈萱。”萋萋尴尬的缩回手,干笑了两声。

风吹叶落,又到秋天了呢!萋萋这样想着。转头看见游澄低头写字的侧脸,萋萋想游澄还真是个妖孽啊,小时候就美得不像样,长大了轮廓和五官越发变得立体、深刻。

放学铃声响起。

萋萋收好东西,走到游澄课桌边:“回家啦!”

游澄抬头看着萋萋眼神有些闪躲:“萋萋,今天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处理完了又回去。”

萋萋眉头微蹙:“好吧,那你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嗯!”

萋萋转身走出教室看见沈萱在教室里,并不打算走的样子。萋萋边走边想:“什么情况啊,游澄会有什么事呢?怎么沈萱也还不走啊?”

萋萋走到车棚把自行车推出去,回头看教学楼刚好看见游澄和沈萱走出来。

不知游澄说了什么,沈萱笑了笑,笑容里尽是少女该有的羞涩以及甜蜜。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给人一种郎才女貌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感觉,深深地刺痛了萋萋的眼。

萋萋站在原地,一时忘了要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游澄和沈萱已经走了过来。

游澄在看到萋萋时无疑是一愣,接着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萋萋?你怎么还没走?”

沈萱在看到萋萋的时候,脸色一变,不过,这种情绪被她很快隐藏了起来。

萋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有点事耽误了。”

“哦,那你赶紧回家吧,时间不早了。”游澄淡淡道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萋萋满怀期待,希望听到他的一句好。

“不了,我……”游澄说着看了沈萱一眼“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萋萋看着他身旁的沈萱,似乎从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得意的光闪现。

“好吧。”萋萋说完,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了。

别人看不出来,她的脚步有多沉重,也看不出她的心情有多差。

是啊,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家了,他还是关心她的对吗?可他呢?就算时间再晚他也没关系吗?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大家都是同学而已嘛,万一他们真的有什么事呢?游澄不会这样的。

萋萋这样自我安慰着,可是离家越近,就越心酸,平时她都是和游澄一起回家,突然一个人,只感到寂寥又心酸。

天再黑,因为有他,也会有一股安全感,天再冷,因为有他,再大的寒风也会暖。

游澄回想起萋萋的神情,就算她隐藏的再好,他也能一眼看破,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被揪了起来。

沈萱看着走神的他,似乎有些不满“哎,游澄,想什么呢你?说好了送我回家的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沈萱是游澄在加拿大认识的,十三岁游澄被父亲接回国,从此两人就没有联系。

沈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是游澄没有想到的。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游澄淡淡道

“你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那我倒要问问你,童萋萋跟你是什么关系?”沈萱的眼中带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游澄的目光沉了沉:“她……算是我很重要的人吧。”

沈萱无故的沉默了,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游澄目光里的温柔,那是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过的。

第二天,萋萋来到教室,脸上已经没有以往的开心,被之取代的是无尽的忧愁。

抬起头来,入眼的是沈萱,不对,还有她身边的游澄,两人交谈甚欢,游澄脸上有未逝去的笑意。

平时萋萋很喜欢游澄能笑一笑,现在他笑了,可萋萋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沈萱坐到座位上,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她像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萋萋,见到她脸上失落的表情,她竟有一瞬间的快感。

“哎,童萋萋,你觉得游澄这人怎么样啊?”沈萱翻着课本,似漫不经心的问。

萋萋看向游澄,缓缓道:“他很好……嗯……很好。”

沈萱笑了笑:“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跟游澄是什么关系?”萋萋问

“萋萋。”沈萱边说边握住了萋萋的手:“我很喜欢游澄呢!你知道吗,我们从小就认识,只是十三岁那年游澄家出了点事,才被他父亲接回国的,我和他一时间断了联系,游澄说过他会一直陪着我,不会忘了我,虽然我们错过了五年的时光,但是他真的从没有把我忘了,我第一天来学校他就认出我来了,我真的很开心。萋萋,你会帮我再追回游澄的,对吗?”

沈萱看着萋萋渐渐苍白的脸色,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萋萋的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对啊,沈萱那么漂亮,童萋萋算什么,只不过是游澄的跟班而已,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厚着脸皮贴上去而已。脾气又差,长的又不漂亮,童萋萋你算什么。萋萋如此想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任萋萋怎么擦都擦不完:“可是游澄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让我一个人,这些都是假的吗?”

再没人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给我一个很暖很暖的拥抱;再没人会记得我吃菠萝会过敏;再没人会因为我误食凤梨而全身长满红疹而对自己大发脾气;再没人会在我生日的时候陪我去几千里外的山上看星星;再没人会在我被爸妈抛弃的时候说没事,你有我,我一直都在。游澄再不是我童萋萋的了。可是我不舍得放弃。终于萋萋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我以为,他不会有人喜欢的,可是我似乎忘了,像游澄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我只是那些人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我跟他的距离只会是最远的。”萋萋这样说的时候,眼里闪过泪光。

“他还是离我越来越远了,就像他说的,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做别人的英雄,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我保护不了自己,也会拼命保护他,只因为他是游澄。”萋萋说着,竟然笑了,我听着眼角一酸,这就是青春的爱情,美好却不堪一击。

真正让萋萋心碎的是,游澄接受了沈萱的告白,两个人在不负众望的情况下终于成了眷属。

与游澄一起上学的不再是萋萋,而是沈萱,与游澄一起回家的也不再是萋萋。他的身边换了一个人,而萋萋却始终是一个人。

游澄不再像以前一样对萋萋很好,两人的关系仿佛一瞬间就变质了。

萋萋总是想找一些话题来说,可游澄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

“你没想过放弃吗?”我那时问萋萋。

“放弃?唐晞,我从没想过放弃,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不论他怎么对你,你都会甘之如饴。爱他是顽疾。”

是啊,萋萋就是深爱着游澄,宁愿看着他幸福,自己默默忍受痛苦,也不会离开。

很快迎来了高考,游澄和沈萱考上了加拿大的一所学校,而萋萋因为名额不够,被一所高等学院录取。

萋萋认识到,原来他和她的距离是最远的,隔了一片土地,也隔了一片过去的美好回忆。

游澄去加拿大的那天,萋萋也去了,她笑着看他,如同初见时一般。

“游澄……”,原本以为,她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话到嘴边,终是不知该如何说。

游澄看了她一会儿,眼神黯然“好好照顾自己,走了。”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终结了两人的所有。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萋萋再也伪装不了,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肩膀号啕大哭。第一次她无助的时候没有他,第一次她想留住他的时候,她没有开口。

游澄坐上飞机,看着蔚蓝的天空,往日的回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

“萋萋,我没告诉你我很爱你,可是爱你也会伤了你,原谅我给不了你永远,我最爱的女孩,对不起,但是我爱你……”

终于,游澄咬着手指泣不成声,爱的多深心就有多疼,再见,可能再也不见。

对不起,我爱你……

一个月后,萋萋回国拿东西顺便与我道别,看来她心意已决,执意要移民加拿大了。

我来到约定的地点,看见萋萋正坐在咖啡店里弹着钢琴,萋萋的头发长长了,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束腰的雪纺连衣裙,脸上的青涩不安早已尽数褪去,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萋萋,我反而红了眼眶。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照进来,洒在萋萋身上,我问萋萋,“真的决定移民了吗?游澄真的会在加拿大吗?他都要跟沈萱结婚了,为什么不忘了他,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萋萋看着我的眼睛,满脸平静“唐晞,你知道吗?我并非非他不可,只是除了他,我再也遇不到像他一样的人了,我所有的青春,所有的高兴,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了,没了他,我不会再是完整的自己了,即使陪他走完余生的人不是我,但是我只是希望他能够跟我生活在一块土地上,呼吸着同一个地方的空气,仰望同一片天空,他会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孩子,即使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也会感到非常幸福。”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有一句话说;“我对你最深沉的爱,莫过于离开你之后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直到今天,再听到你的消息,为你活的越来越精彩而万分开心,虽然离开你之后我彻底变成了灰色。”并非非他不可,只是没有他自己早已不是自己。

萋萋的话让我泪流满面,但是萋萋啊,你知道吗?世界上已经没有游澄了,他已经在你决定移民加拿大的前一个星期就去世了,游澄没有结婚,你所知道的不过是游澄编织的谎言罢了,只为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是的,我并没有告诉萋萋我无意间发现游澄的秘密,那时候所有人都在A城,我去医院看望朋友。突然,看见游澄的身影,我很疑惑,然后就一路跟着游澄,游澄到了一间办公室,我站在门口,听见医生说:“游澄,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恐怕……”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不久听到游澄低低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游澄走出办公室,我看着游澄,四目相对,我浑身僵硬,不知做任何反应,后来游澄告诉我他得的是血癌。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给不了她幸福,就只当一个旁观者,祈祷她余生幸福。”听着游澄逐渐哽咽的声音我潸然泪下。只怪命运弄人翻手之间满盘皆输,只怪一开始就没有擦肩而过。

这世界有太多的事无法改变,比如让不爱自己的人爱上自己,比如死而复生。

这世界有一种爱情是:我爱的样子你刚好全都有;浮生万千面孔只一眼就认定此生只做他一人的信徒。

萋萋对游澄是如此,游澄对萋萋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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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岁岁如昨 文/倾顾

1.

我又和左鸣生吵架了。

在清迈的街头,我们为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吵得面红耳赤。他坚持认为,那家好吃的芒果糯米饭该在南边。我几乎把地图拍到他的脸上,气得扯着嗓子说:“你看清楚,南边根本就没路了!”

左鸣生这个人一向大男子主义,他直接把地图揉成一团丢了出去:“车是我租的。”

出钱的是大爷,我屈辱地把车开向那条羊肠小道。半小时后,车停在悬崖边,我摁了一声喇叭,竟觉得有些扬眉吐气:“喏,没路了,你的芒果糯米饭呢?”

左鸣生没理我,推开车门径自走了下去。我追过去,看到他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阳光太烈,他站在那里微微眯着眼,苍白清癯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笑。

我走到他身后,拽住他的一片衣角,他没回头,不屑地道:“以为我会想不通跳下去?”

“哪能啊。”我谄媚地说,“我这不是怕您一失足成千古恨,酒店钱还没结呢。”

“光舍不得我的钱,就没不舍得我这人一下?”他一向嘴上不正经,我也跟他耍花腔:“您太费钱了,我哪敢不舍得啊。”

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旋即又呛咳起来。海风里,他俯下身去,肩胛骨在衬衣上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我想要上前,他却猛地挥了一下手。

我识趣,自觉地转过身上了车。良久,他坐回副驾驶座,疲惫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天边有积雨云,沉沉的。他捏了一下鼻梁,低声说了句话。

他说:“岁岁,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2

其实左鸣生的人生已经是开挂模式了。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顶层的豪华病房里,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皱着鼻子撒娇说:“我想喝小食堂熬的排骨汤。”

他有一双狭长明亮的凤眼,看人时总带着一点凛然的邪气,可他对着家人却像个孩子似的。我进去是为了给他扎针,他把袖子挽起来,问我:“哎,护士,看你这么年轻,实习生?”

我没搭理他,倒是他大哥开了口:“鸣生,别瞎说。”

“大哥,我逗她玩呢。”他在落地窗温柔的光里笑起来:“护士,你跟我大哥说说,我只是贫血而已,到底能不能抽烟啊?”

他的烟瘾很大,最多的时候一晚上抽了三包烟。他大哥管他很严,没收了他全部的家当。

左鸣生明显有求于我,看我的眼神楚楚动人,我面不改色,平静地道:“不能,最好手机也别玩,省得影响医疗器械。”

因为我的一句话,他的手机也被没收了。过了两天我再去给他扎针时,他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以为戴着口罩我就认不出来你了?你把我的手机还我。”

“首长交待,一切听大公子的。”他皱起眉,忽然直起身把针头给拔了出来。我吓了一跳,看着他淌血的手无措极了。他睨我一眼,无赖地道:“你把我弄伤了,被护士长知道铁定挨骂,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替你瞒下来,怎么样?”

谁怕他这种幼稚的威胁啊?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哀求着看人时,总会让我想到我养的那只猫。等我替他打掩护逃出病房,坐在小吃摊上时,我才反应过来,摁住他点菜的手道:“带烤字的东西你都不能吃。”

医生叮嘱过,一定不能让他乱吃东西。他看我很坚持,顿时泄了气:“护士,你可真是没劲透了。长得这么好看,你要是可爱一点,我铁定追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狭长的眸里眼波流转。我抬手要了一份小龙虾,他刚准备欢呼,我又说:“打包,带回去当我的夜宵。”

回去时,他特意转到值班室,扫了一眼墙上的职员表:“江岁岁是吧,我记住你了。”

我懒得理他,他又手插着兜晃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那个值班夜,我一眼都没合,早上同事来接班,看到我时吓了一跳:“岁岁,昨晚你没睡?”

我只要睡不好黑眼圈就特严重,同事催我赶紧回去,我犹豫一下,又拐去了左鸣生的病房。

他正在叠千纸鹤,五彩斑斓的纸铺了一床。看我进来,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跟我打招呼,把刚叠好的千纸鹤送我:“给,贿赂你,下次带我出去可别光让我喝粥了。”

3

左鸣生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哪天早上我推门时,发现他已经出院了。

千禧年的跨年夜,我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那头风很大,他笑着问我:“护士,你干嘛呢?”

我挑着电话线在手上转了两圈,故作平静地说:“看春晚啊。”

他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不知道过了多久,《难忘今宵》响起。外面响起大片的爆竹声,我听不清他说的话,只好扯着嗓子说:“新年快乐!”

电话打得太久,两只耳朵都是热的,我搓了搓,就听到他说:“当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好呀。”他说话没个正行,我也从不当真,“当你女朋友,是不是得给我配辆兰博基尼啊?”

他吸了一口冷气,假装惊讶:“你这女朋友可太贵了。”

后来我总在想,喜欢和爱到底是什么?是下丘脑里分泌的多巴胺引发的化学反应,还是心灵上的契合带来的灵魂震颤?

可惜我搞不明白,到了很久以后,我还是搞不明白。

那段时间,他常跟我联系,有时还约我出去。一次是跟他们圈里的人一起去抱朴寺,说是吃素斋。山道两侧种满了菩提树,绿意盎然染了满道的佛香。大队人马封了山,我落在后面,跟着左鸣生慢悠悠地往上走。

等人都走光了,他停下脚步,束手站在树下:“你说神佛真能听到凡人的声音吗?”

“能吧。”我随口扯道,“跟听蚊子叫似的。”

他抬手敲了我一下:“满嘴跑火车。”

这一下不疼,还带着点亲昵的味道。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他慢慢收回手,突然说:“岁岁,我求你一件事。”

让他求我可太稀罕了,这人脾气硬,嘴上没个正经的,可自有傲骨。

到了山上,大部队拥到了禅院里,去品远近闻名的佛茗。我绕到大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跪了下去。

古代有个说法,讲究三跪九叩,说是最虔诚的。地面铺着青砖,很凉,三伏天也透着寒气。我最后一跪晃了神差点没起得来,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过头,看到左鸣生正看着我。

他有个好相貌,听说往上数三代有葡国血统,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养出的气度,看人时永远带着一点微笑。可此时,他那灰蓝色的眼睛望着我,良久,只说了一句:“谢了,算我欠你一次。”

我把求来的平安符递给他,故作无意地问:“谁这么大面子,让左二爷牵肠挂肚的?”

倦鸟未抵归巢,流云亦是扰扰。他站在那里,像是紧咬了一下牙:“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这件事就当咱们俩的小秘密,成吗?”

心里不是不好奇的,什么样的人值得他记挂在心上,却又噤若寒蝉,连自己亲自求一道平安符都不敢,偏偏要我代劳。

外面有人叫了他一声:“左老二,和你小情人躲这儿干嘛呢?”

“她听说这儿灵验,非要来许个愿。”他说完握着我的手走出去,外面的人又起哄:“哟,手拉手,这个可不一般啊。”

他没说话,含情脉脉地替我将鬓边的乱发别至耳后,像是我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可惜没有。

4

2002年底,他约我去香港玩。那时节着实让人有些人心惶惶。非典吓得所有人都待在家里,偏他还要乱跑。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问我说:“你不去我可就找别人了?”

他是斩钉截铁要去,我咬咬牙,还是拎着箱子跟他一起。

前三天我们一直待在酒店里。我缩在床上看粤语片,紫霞仙子把剑比在至尊宝的颈边,可这泼猴三言两语便乱了她的心神。

左鸣生突然进来了,把我拖起来说:“陪我去迪士尼。”

“你疯了?”闻言,他平静道:“今天我生日,快点,陪我去迪士尼。”

病魔的威力确实很大,连迪士尼都感觉落寞了不少。我戴着厚厚的口罩,他看我一眼,有些忍俊不禁:“这么怕死?”

“怕死极了。”我翻了个白眼,“万一咱们俩一起倒下了,你就不怕被人说是殉情啊。”

他思考了一下,真地点了点头:“不怕,到时候让人把我们俩埋一起。”

有时候我真是烦死他这张嘴了,总给人一点没边际的幻想。

玩了一圈,左鸣生买了一个米奇耳朵戴在头上,唏嘘道:“当初我许愿说要来迪士尼过生日,这么多年才得以实现。”他这样子实在有些好笑,我笑起来,他却又叹了口气,把耳朵取下来戴在我的头上,“就是陪同人员差强人意。”

我大怒:“你有没有良心啊,除了我,谁肯陪你这么舍生忘死!”

他突然过来搂住我,我僵住,他却只顾感叹:“确实。除了你,也没人愿意陪我了。”

这话莫名带着一点落寞与凄凉。其实他身边花团锦簇,人群里永远被人簇拥,可偏偏生日时,却只能跟我这样一个小护士共同度过。游行的花车驶过身侧,我对他说“生日快乐”,他笑笑,回我说:“岁岁,我可是真喜欢你。”

心不争气地狂跳,在这样一个灯火辉煌的夜里。可他很快便若无其事地转开眼,我便也只能充耳不闻。

左鸣生的身子确实不大好,回去之后他就病倒了。卫生署来时他还在睡,脸上被高热熏出一点红晕。

看我不肯放手,穿隔离服的医生问我:“你和他什么关系?”

“朋友……”我怕他赶我走,连忙改口说,“女朋友。”

医生劝我:“他很有可能已经被感染了,你不如在酒店隔离观察。”

“我陪他一起,我也是护士,可以照顾自己和他。”

大概实在是人手不够,那医生犹豫片刻后竟然答应了下来。救护车里,他昏昏沉沉地醒来,看到我时猛地怔住:“清缚……”

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却推开了我。那一下没什么劲,我纹丝不动,又听到他气急败坏地说:“谁让你来的!回去……别被我传染……”

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生气,一旁的医生笑道:“靓仔,你女友也是担心你。”

他却急了,竟然坐了起来。车里的光线不好,我凑过去扶他,他却突然顿住,望着我的眼底阴晴不定。许久,却舒了口气。那松懈下来的态度太过明显,让我想装没看到都不行。我愣了一下,他已经松开了我。

多可怕也抵不过那一周了,他被密切观察,二十四小时由专人监控。有时睡醒体温降下去,下午又升到骇人的温度。其间我一直守着他,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替他擦干净额角的冷汗。

他睡着的时候,嘴角会垂下去,像是失去那层微笑的面具,露出了寂寥的底板。反复的高烧就像是一把锥子,刻得他的轮廓越发锋利。有一次我站在外面,一抬眼就看到他正看着我。

很难说清那种眼神,像是千帆落尽的一点幽光。他不喜欢太亮,病房里只留了一盏灯。像是谁信手画下的雾霭,遮住他含情脉脉的假象,将最清晰的他映了出来。

“岁岁,”他无声地叫我,冲我摇了摇头,“别陷进来。”

5

一个星期之后,警报解除。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从隔离病房出来后,立马飞回国内修养。

我因救驾有功,一时声名大起,在他们的圈子里竟被冠上“同生共死”的名头。他瘦了一圈,还有工夫笑我:“要是搁在古代,他们没准还要给你刻块匾,上书‘贞洁烈女’四个大字。”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紧张得满手都是汗。他又笑,抽出一张纸塞给我:“放松点。老爷子就是想感谢你一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在里看到过你爸爸,他突然要见我,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其实确实不用紧张的,左老爷子只露了一面,跟我握了握手便赶忙离开,留下他的大哥招待我。说真的,他大哥长得不如他好,胜在儒雅,同妻子相携而来,宛如一对璧人。

吃完饭,左鸣生带我回他的房间,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带着点湿意的风扑簌簌地吹进来,他伸了个懒腰,嘴边有抹笑,像是放松极了。可他总瞥向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了。一把女声温柔地道:“鸣生,我来送蛋糕给你和岁岁吃。”

我听出是他嫂子的声音,刚准备去开门,他却拉住了我。窗外千峰叠翠,林海起伏不定,他沙哑着嗓子说:“嫂子,我们现在不太方便,过一会儿自己下去端。”

孤男寡女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红了脸,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放开了我。

屋内静得厉害,有一只飞蛾撞在了灯上,发出“刺啦”的响声。他像是被惊动了,漫无目的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半晌,轻声说:“岁岁,当我女朋友吧,兰博基尼不好看,给你买辆宾利怎么样?”

天鹅绒的窗帘被风拂起波澜,像是一颗骤然大乱的心。见我不语,他忽地拽住我,将我推倒在床上。豌豆上的公主是怎么从二十张床垫上感受到那一粒小小的豆子的?他亲吻我时,我根本连这世界都察觉不到。

良久,他起嘴唇角,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你不讨厌我的吻,岁岁,不如接受我试试看。”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沈清缚,因为她,得到了一个男朋友。

沈清缚就是左鸣生的嫂子,比他大哥小了十一岁,比他大八岁的青梅竹马。

知道我们在一起后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她约我去逛街,走路时喜欢挽着我的手,像是一对好朋友。她长得美极了,家世也好,偏偏性格也这样好。我有些自惭形秽,跟左鸣生说了,他敲我的头说:“别这么小家子气,清缚可不是跟谁都处得来的。”

我不信:“我看她脾气那么好,还会有跟人处不来的时候?”

“那是。”他想到什么,牙疼一般地说,“她跟我以前就处不来,小时候把我打扮成小姑娘,非要我管她叫妈。”

说完他就后悔了,瞥我一眼后不肯再继续。我被他勾起兴趣,缠了他半天终究无果。隔天沈清缚再约我逛街,我提起这个,她笑起来:“他果然还记着呢。打小心眼就小,别看嘴上天花乱坠,肚子里装着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一直发愁他不肯找女朋友,岁岁,还好你出现了。”

说着,她亲昵地将一条裙子在我身上比了比:“试试看,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她的眼光实在很好,裙子衬得我腰细腿长的,美中不足的大概是领口开得有些大。我小声跟她说,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将手搭在我肩上,一截皓腕上戴着一串白菩提珠子,坠了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平安符,越发显得肤如凝脂。

我的视线顿了一刻,下意识地转开。她没瞧见,我便什么也没说。

6

仔细来算,我总共跟左鸣生谈了六个月的恋爱。

他是个很好的恋人,大小节日礼物分毫不差,时不时还能给点小惊喜。我有时候拈酸,问他:“这是多少人让你修炼出来的?”

他洋洋得意:“自学成才。你就承认吧,咱们俩之间存在智商上的差距。”

他说话这么气人,我心里却有点甜蜜。真像沈清缚说的,他的过去清白无缺,从来对女性敬而远之,还曾被沈清缚怀疑过取向。沈清缚说他是一朝开窍,他似乎也这样打算,闲来无事还送我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同事面前充面子。

年休假时,他带我飞去雷克雅未克,从那里转搭渡轮前往北极。男人的浪漫真是让人吃不消,我裹在厚厚的冲锋衣里,睫毛上落了雪,很快就在风中结了冰。他在一旁悠闲地垂钓,笑我:“瞧你,穿得跟北极熊一样。”

“我是北极熊那你是什么?”我反问,他却笑了:“我是饲养员啊。”

我冲过去要揍他,反被他轻易制住。他嘴边带着笑,突然低下头,将唇贴在我的眼上。

他有削薄的唇,不笑时锋利又无情,却细细呵化我眼睫上的碎冰。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们俩算得上相敬如宾,这样亲密的举动很少很少。我的脸发起烫来,一动都不敢动,他也像是走了神,就这么滞在这里。

鱼竿猛地一沉,带动鱼线发出凌厉的转音。一尾鱼破开海浪,我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声地提醒他:“鱼要跑了。”

他看我一眼,眼底影影绰绰,却看不分明。那天我们到底没吃上他亲自钓的鱼,船上有烛光晚餐,一整支乐队在一旁演奏,我们分坐在长桌的两端。鳕鱼的味道很好,黄油龙虾尾也足够地道,可我食不下咽,他亦如此。

回卧室时,我鼓起勇气拉住他:“要不要来我房间睡?”

不是我不知羞,是他太好了,我便有些患得患失,甘心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求他能长久停驻。

天是剔透的钴蓝,有星星点点的光,透着一股冷清。我拉他的力气很小,小到他轻轻一动便能挣开。可他没动,只是皱起眉头。初时的羞怯渐渐冷却,我终于发现,他并非不想挣开,只是他的风度不允许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罢了。

我打了个寒战,猛地松开他。他如释重负,结结巴巴地说:“岁岁……”

“我喝多了。”我耸耸肩,假装不在意,“有些神志不清。”

大概我是真的昏了头,才会不自量力地邀请他。第二天我没起得床来,竟然在这寒冷的国度发起高烧。他进了我的房间,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昏睡中,我感觉他伸出手,轻而又轻地从我脸上沾走了什么——

大概是眼泪吧,谁知道呢?

这趟北极之旅夭折在了抵达的前一天,我住了院,在一间看得到极光的病房里住下了。

来自地球磁层的高能带电粒子流使高层大气分子激发而产生的发光现象,粒子和分子,在上万米的高空相遇结合,迸发出一场举世瞩目的美景。这大概是我,关于极光,关于爱情,能想象到的最浪漫的说法。

我说给左鸣生听时,他很捧场地笑了,又给我削了个苹果。

我刚啃了一口,就听到他说:“岁岁,等你病好了,咱们俩就分手吧。”

那口苹果卡在喉咙里,我憋得面红耳赤,他连忙替我敲背。他的手劲很大,疼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经过一番折腾,我总算缓过来了。他却不说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又下意识地啃了一块苹果,这才问他:“你喜欢沈清缚是吧?”

他合目不语,满脸写着破釜沉舟。极光跳跃出曼丽的影,良久,他终究点了点头,却又握住我的手:“她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岁岁,求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苹果好凉啊,顺着喉管一路落进胃里,连心上都冒着寒气。

那一瞬间,我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自己又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无论我想说点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7

我回去以后恰好遇上就医高峰期,每天加班,忙得晕头转向,正好没空伤心。

忙完那一阵,护士长提议我们去和神经科的医生联谊,我主动要求参与,她们都很讶异:“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那个送花的。”

“分了。”我皱皱鼻子,打了个哈欠,“我对花粉过敏。”

我十分感激她们都是好人,联谊时,将最优质的医生分给了我。医生姓徐,刚从德国读博归来,正宗的海归高富帅。散场时他主动送我回去,替我披上他的风衣。那衣服上沾着一点消毒水味,还有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地上落着叶子,我跳过去一片片踩碎。我一回头看到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微笑时眼尾上挑,明亮如有邪气。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徐医生是个好男人,护士长劝我好好把握,又说早就觉得左鸣生跟我是齐大非偶。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于是虚心接受。可我的心就像是泡在海水里,泛着苦涩,连呐喊都没人听得到。

入冬后,我给徐医生织了一条围巾,他很高兴地戴上,犹豫了一下说:“岁岁,我一直想问你,你愿意跟我的父母吃顿饭吗?”

我愣怔了,可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我到底还是点了头,他笑起来,在我的指尖印下一吻:“那明天下了班我来接你,不见不散。”

第二天上班时我有些心神不宁,扎了几次针都没扎准。病人摔了药瓶,又劈头盖脸地骂我。我只能一个劲地道歉,突然,有人扶住我:“马六,你的脾气很大啊。”

那病人愣了一下,旋即眉开眼笑:“左二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在哪儿,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他歪歪头,很敷衍地一笑:“得,岁岁,赶紧道歉。我找你还有事呢。”

那病人连忙点头哈腰赔不是,左鸣生这才拉着我走出来。出了病房,我甩开他的手,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良久,还是我先忍不住:“你来做什么?”

“来英雄救美啊。”他很不要脸地自夸,“我不在,什么阿猫阿狗就都敢欺负你了。”

这个人,怎么还有脸提欺负两个字?我打开值班室的门,他却从我身后伸出手来,将门关上。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我以为,我们自打分手以后就没话好说了。”我冷笑,“怎么,是来和我旧情复燃的?”

闻言,他半眯着眼,像是动了怒。我无动于衷地跟他对视,须臾,他眼底的火气软了下去,苦笑道:“是我不对,你骂得好。”

他一服软,我就无话可说了,打开门走了进去。这次他没拦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上午我出了好几回错,最后护士长发话让我歇歇。我疲惫地走出医院楼顶的大门,看到左鸣生正坐在外面。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到底什么事?”

“我得了癌症,晚期。”大概是想报复我让他等太久,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我的耳朵里“轰”的一声,只看得到他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对,不对,他是因为贫血住过院,身体也确实不是太好,可是,癌症?我感觉到有人在摇晃我,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岁岁?你没事吧?”

“没事……”我下意识地回答,却又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是在骗我对吧?”

他笑起来,没了玩世不恭,却让我的一颗心沉进那不见底的深处:“我也想啊,可惜不是。”

我们俩都安静下来,这顶楼几乎没人,静得一片死寂。我看着远处未知的地方,漫无边际地想着。他怎么会得癌症呢?不该是他,不能是他,可偏偏,却是他。

良久,我问他:“你有事要我帮你?”

“说起来有点浑蛋。”他说,“今天是清缚的生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晚上能陪我回去吗?”

8

左鸣生带我去买衣服,又找了人给我化妆。上眼妆时,化妆师夸我:“江小姐的眼睛长得好,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他闻言,漫不经心地觑了一眼,突然说:“妆别太浓,她不……”

说到这里他顿住,借口抽烟走了出去。我对着化妆师笑笑,半晌,设计师小心地对我说:“江小姐,您松一下手。”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拽着人家的衣服一直没松开。化妆师又替我小心地化起妆来,我坐着想,他到底想说什么?她不喜欢浓妆,还是她不适合浓妆?一切都串起来了,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的小护士格外不一样。在那个昏暗的救护车厢里,他口中那个含混不清的名字,他又是将我当成了谁。

这双眼无论长得多好,却终究不敌沈清缚。她才是真正的明眸善睐,连眼尾一点笑纹都风情曼妙。况且他们之间,有谁都不知道的十多年。十多年啊,生个孩子,都能开始谈恋爱了。我比不过,也没人让我跟她比。

沈清缚的生日场面很宏大。据说左鸣生的大哥爱妻如命,不少人为了巴结,特地前来参加。

一家两兄弟,都爱她爱得死心塌地,这也算是一种运气。沈清缚跟左大少拥吻时,我悄悄望了一眼左鸣生。他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亲昵地搂住我,低声说:“我有些不舒服,岁岁,别让他们看出来。”

我支撑着他往外走,左大少的视线扫过来,像是想来询问。他却迅速垂下头,一个吻压了过来。余光里,左大少笑着摇摇头。他放开我,疲惫地道:“好了,走吧。”

他说走,就是真的义无反顾。我被他带着,漫无边际地满世界乱转。最后的落脚处在清迈,这个他曾跟沈清缚一起来过的地方。

其实像他这样的病,需要静养,每次替他注射药剂时,他都会疼得浑身颤抖。我会轻轻抱着他,同他相拥。等他疼过这一阵去,便会放开我,我则乖乖地回去自己房间,整夜难眠。

只有一次,他不再颤抖后,却反身抱住了我。月亮很亮很亮,映得一切明亮而残忍。我强忍住泪,听到他低声说:“别喜欢我,不值得。清缚那段时间催我找女朋友,我……”

“我知道……”我笑笑,从他的怀里挣开,“我知道。”

可我知道又能怎么办呢?这浑蛋的、莫名其妙却又挣不脱的爱,我知道又能怎么办?

徐医生还跟我有过联系,我向他道歉爽了跟他父母吃饭的约定,他是个好男人,闻言,只是说:“岁岁,我希望他能给你幸福。”

可他不知道的是,左鸣生给不了我幸福,他连自己的幸福都把握不住。

那年冬天,左鸣生的病情迅速恶化,他被接回了北京。全国的专家会诊后,皆无计可施。

他的生命真正进入了倒计时。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在抱朴寺的山阶下跪入尘埃。古人说三跪九叩最虔诚,还有一种更虔诚的,便是一步一跪拜,就这样一直拜到佛前。曾经左鸣生让我替他求来平安符,送给生病的沈清缚。如今我心甘情愿而来,却只是绝望到了极点,再无他法可想。

红尘寂寂,峰峦叠雪。我的额头没入雪中,冰凉入骨,竟有了一点虚浮麻木的温暖。四百六十八阶青石路,最后一步,我终究脱力,跪在那里动弹不得。有老僧扶起我,叹道:“施主,何苦执迷。”

“众生皆苦,你问我何苦,我也想问他们何苦。”

我笑笑,踏入殿中,那佛祖受烟火缭绕,面目慈悲,可其实我心里知道,一切都只是徒劳。双手合十,轻烟如雾间,我长长久久地拜倒在地。

而那一边,左鸣生亦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跟律师签下遗嘱,再次陷入一场大梦之中。

9

春天花开的时候,左鸣生走了。

走前他朝我笑笑,小声地跟我说:“宾利还没给你买呢。”

“反正都已经分手了。”我也笑,自己知道有多僵硬,却仍然在笑,“买了我也没地方停呀。”

“没出息,分手也不问我要笔分手费。”他说着,握住我的手,指骨分明的手指冰凉到了极点。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他看着我,长长的眼睫垂下去,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岁岁……”

我不敢说话,亦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可他到底没说完,只是拍拍我说:“让大哥他们都进来吧。”

出去时我没有回头,前方一片明媚寂然。花开了,候鸟飞回来了,我停下脚步,像是听到心电图仪器凝滞成平稳的一条线时发出的刺耳的蜂鸣。

一切都停止了。

手里握着的遗嘱被攥成一团,上面写着的“不动产转赠给未婚妻江岁岁女士”模糊成小小的一团墨迹。

泪水狰狞地划过紧咬着的腮边。我想起那天拎着粥来看他,到了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同样这么安静,他和沈清缚在病房里聊天。沈清缚问他我该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不喜欢她。谁问我都会这么说。嫂子,我是要下地狱的,可我不能拖着她一起啊。”

说这话时,他嘴角勾起一点点,惨白的灯光下,凝成一颗寂寥的琥珀:“嫂子,你也别告诉她……就跟她说,我还喜欢你。”

到了人生的尽头,他终于肯说出曾对沈清缚的爱,因为他终于放下了。可他怎么可以,又怎么忍心,到死都把一个爱字死死咬在嘴里呢?

在北极时他提出分手,大概也是发现,我对他的喜欢,比他原本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将我拦在他的心外,想让我有一个很好的未来。这未来里本该有他,却又不能有他。

我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他可惜自己终于学会了放弃,又可惜自己终究没有时间重新开始。

所以我只好配合他,让他以为我不知道,让他以为我会乖乖忘了他。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我没听他的话吧。

只是可惜,可惜我到最后也不能说爱你。

侵删

途遇故人:有什么读后意难平的短篇小说???

www.zhihu.com途遇故人:你看过的《爱格》中,哪个故事最让你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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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着只为了找到你,一个疯汉跟一个疯婆子之间的悲泣爱情故事

铁鱼

我六七岁的时候,89年或者90年,突然一天夜里我被大人吵醒,他们都跑出去救火。失火的是一片即将收割的麦地。

我站在村口看着火光冲天,所有的村民都在咒骂着,慌乱的抢救那些即将收成的庄稼。而天亮以后,整个村庄陷入了沉默。

已然烧成焦土的麦地里,有两具紧紧相拥的尸体,他们已经被火熔炼在了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老屎包跟疯妮子都烧死了。”

把他们下葬之后,一直很久,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还在说这件事,有会讲故事的人绘声绘影的讲述一个疯汉跟一个疯婆子之间香艳的故事,村头的懒汉们尤其乐意听到,讲故事的人嘴里说的那些堪称淫靡的细节的时候,每个人都哦哦哦的喉咙里发出非常满意的声音,并开始嘲笑,“那老屎包还真是很会弄嘞。”

而那时候年幼的我,一直陷入另外一种情绪里。因为,我知道这个故事并不是他们讲的那样。

那时候并不像现在,十来岁的孩子还被呵护的紧,大人们很忙,忙于生计。一到了四五岁能够跑跑跳跳的,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基本就被散养了。村里有的是去处,没人住的老房子,村口田头的树林青草,小河泥沟麦秸垛。

而村子里最让我们感到可怕的,就是村里远飘荡着一个疯子,他身高马大,面目可怖,仿佛几十年没有洗过澡一般的脏臭,最可怕的是他没有手,到了胳膊肘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两个拐棒。

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话,他就像是一只被困在阵法里无法离去的恶鬼。

我们一群坏孩子既是怕他,又偏要欺负他,还要遇到他我们就远远的跟在他身后,捡起小石头扔他。被扔中了他也仿似不觉。

有一次他甚至被我扔的半截砖打破了头,被我奶奶看到,恶狠狠的一改往日对我的宠溺,把我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而后再也不许我做这样的事儿。而我也真的再也没有打过他。

而下面我要讲的故事,是奶奶讲了一些,我又去找别的知情人挖掘了一些混合而成的。若是有知道的人看到,若我讲的不甚详细也请告诉我。

老屎包,名字叫吴孝典。跟我奶奶差不多的年纪,应该是奶奶小时候的玩伴。要是活到现在,也差不多要九十岁了。

十几岁的时候跟着路过的部队跑了,打了很多年仗,一直到后来混到了的部队,甚至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至于什么职务,村里人当时传说的很神,有说是少校大校的,有说是中尉上尉的,已不可考。

47年在孟良崮张将军成仁之后,他便偷跑回来村里。可惜父母早已不在,他便在他的一个远房叔叔家里安顿下来。49年建国之前,当时还有人来寻他要去台湾,不知怎么的他也没去。

当时他正当青壮,又参过军,杀过人。不是村里的闲汉能够比得上的人才。他这远房叔叔家当时有个女儿,叫吴花。也正值双十,便偷偷的爱慕。而吴孝典也对她百般疼惜,可只是把她当做妹妹。虽然也能看得出来花子的情谊,可在当时村里的环境,这种同族的爱情是绝不可能被认可的。

吴孝典知道,花子的爸爸也知道。

花子的爸爸是个老实人,膝下无儿,正好吴孝典回来他也高兴终于有了可以养老送终的人。可是真要让花子如愿嫁给吴孝典,他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是不知道穷苦的村民是多要脸的,因为他们穷的只剩下一张脸了,所谓的好名声,胜过一切一切。

而花子也知道这些,既然不能嫁良人,那我便不嫁了。有了这样一个哥哥,全世界哪里还有可以入眼的郎君呢?

于是就一直不肯出嫁,十里八乡的媒婆踏破了他们家的门槛,而花子就是两个字,不嫁。

任凭她爹怎么劝怎么骂也没用。后来实在没办法就由她了。

吴花子就每天守着吴孝典,跟他一起下地,一起吃饭,一起去村口坐着发呆。村里的闲言碎语自然是少不了。而他们两个也不在意。本来嘛,吴花子就是爱他。

如果不是后来所谓的政治运动,或许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了。一夜之间,世界变了,大家开始忙着开始合作社,开始放卫星,开始抓国民党敌特。

吴孝典的国军军官的身份被人揪了出来,为了避免影响到叔叔跟花子。他便从家里搬了出来,睡到了村里的大庙里。

花子每天给他送饭,后来被村里的工作组禁止了。说吴孝典是敌特,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允许他跟任何人来往。吴花子就一盆热鸡汤浇到了说话的人头上。以后每天还是挡着,而她每天还是送。

吴孝典突然有一天再也不吃她送来的饭,一连很多天,饭送来什么样,花子拿回去就什么样。无论花子怎么哭怎么说,吴孝典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后来逼急了,吴孝典很认真的跟花子说,“去嫁人。”

吴花子听到这话天崩地裂,回家哭了七天,到了第八天头上,吴花子答应了一个村里一个闲汉的提亲。

一直到出嫁,吴孝典都没再见她。

或许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儿,这个故事就应该结束了。是一个十分俗套的爱情故事。可花子嫁的丈夫,在婚后,却并不把花子当人,每天想起来就打,一有空就骂,说她不守妇道,说她是个烂货,被吴孝典睡烂了才嫁给他,花子形同麻木,任他打骂也不说话。

那人连带恨上了吴孝典。认为他睡了他的女人,可他又没勇气去找吴孝典。所以只能恨极眼了就加倍的打骂吴花子。

他极爱赌博,外面欠了一堆烂账。时常被邻村的债主追讨,突然有一天,一个上门的债主看到了吴花子,他就说,李XX,你把你老婆给我睡一下,咱们的债一笔勾销。那闲汉只欠了他两块钱,而闲汉却答应了。

那天,吴花子被丈夫卖了两块钱。无论吴花子怎么挣扎反抗,而她却被他的丈夫摁住手脚,任由那个债主欺凌。

而后便变本加厉,闲汉终于找到了老婆的用途,也找到了一个还债的方法。

他时常找人去,而花子每次都反抗,却又不敢说出去。怕给爹丢人,也总有风声传出去,而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是个荡妇,谁都可以日。而那闲汉在流言中却成了戴绿帽子的可怜人。花子出门被所有的人指指点点,花子疯了。从她嫁过来的那天就疯了。

终于还是被吴孝典知道了,在一个雨夜,吴晓典提着刀,一脚踢开闲汉家的门。一刀砍翻一个趴在花子身上的债主,一刀砍了花子的丈夫,那闲汉从爬着跑出家门。吴孝典抱起已经痴傻的花子,吴花认出来是他,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哭。

吴孝典抱着花子从村里走过,无数个村民看着他们,没有人出声阻拦。吴孝典就这么把花子抱回了破庙。

由于是村里极大的丑闻,这件事就这么被村里的老人们出面盖了下来。村里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个人在大庙里活着。

那闲汉跑了,怕吴孝典真的杀了他。

一直过去很多年,当村里人习惯了大庙里住的那两个人的时候。闲汉突然回来了,他摇身一变干了革委会。

动乱开始了。

他开始报仇,吴孝典是国民党军官。吴花子是偷人的破鞋。两个人被一群不明就里的小将们堵在庙中。

吴花子再一次看到她的丈夫,她原本都已经遗忘的恶魔,突然就犯了病。疯了。

人的恶,从来没有极限。

那闲汉找了几个人,趁吴孝典出去,在破庙里又把这个可怜的疯女人欺凌了。吴孝典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摸着长刀,见到带红袖箍的就砍,一连砍了十几个,至于杀了几个我奶奶并没有告诉我。

满村的人都吓坏了,革委会也吓坏了。这还了得?这赤裸裸的反革命,国民党爪牙的反扑啊,县里派下来民兵,拿着枪把他抓了起来。把他吊在村口的一棵刺拐棒树上,把他的手砍了去。

吴孝典,从今天开始也疯了。

在革委会准备枪毙他的时候,省里突然下来了一个大官儿,要找吴孝典。说是吴晓典是抗日军官,要找他了解张灵甫的一些事。那人跟他是旧交,以前在战场上相遇过。

临走之前他留下一句,“孝典是战场枭将,你们不要再为难他。”

就这样留了他一条命。

从那天开始,我们村里就多了一个游荡的疯子。

而吴花子被送进疯人院,后来疯人院关闭,无处收容,也把她遣返原籍。因为后来生产队分开,一个大的生产队被分开了几个村,以前我们一个叫龙凤阁的大村,被分成了X南,X北,X龙,龙X,凤X五个村子。各村的人并不往来。

吴花子的父亲被分到了另外一个村子,所以吴花子就疯疯癫癫的在隔壁村流浪。

十年过后,他们近在咫尺却无法相遇,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相互流浪的等待对方,不敢踏出村子一步,可这世间恶毒成如此这般,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只要踏出一步,就可以找到她。

后来,忽然有一天他们在麦地里相遇了。

所以八九年的初夏,麦地里烧起来一场大火,烧着了一整个天空。

我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你,所以我找到你了,我就不用活着了。

后记:文中闲汉李XX活到2015年7月1日。也就是昨天,在家中安然去世,得了善终,家丁兴旺。而他终于死了,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我今年三十二岁,起码有二十几年每当春节看到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村里晚辈给他拜年磕头,我都期盼他死去。不知他看到那场大火的时候,是否心里可有一丝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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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13 #小故事

童年时什么故事给你留下的印象最深刻?请根据以下所给的参考词汇.用英语写一篇 龟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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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6 #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