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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缠恋后的二人世界》这是部风格十分别致的新世代爱情片,喜剧演员葛民辉以比王家卫更新潮的复设手法执导这部处女作,具高度实验色彩,由葛民辉夫子自道的"初缠"用广播小说的架构表现他对初恋的茫茫然感受,但在映象上刻意使用缤纷凌乱的构图和漫画化的人物塑造,充满拼贴主义色彩,由金城武主演的"恋后"则故意以通俗剧的文艺腔和无奈感觉作为对应,虽然斧鉴痕迹明显可见,却也不乏意料之外的幽默风趣。由于本片的监制正是王家卫,摄影指导正是杜可风,因此作品的精神风貌还是一脉相承的。
葛民辉是一个小型超市的老板,年届中年,渐渐发福,未来一切对他都是可预见可把握。但他每晚都被同一个噩梦惊醒,盖因十年前他从古惑女莫文蔚婚约中逃走并带走她的婚戒---戒指戴在如今老婆的手上,每晚惊醒他都要握住那只手,确定它还在。
莫文蔚终于找上门来,“唔该(打扰),一瓶可乐”。极近的距离,从葛紧张的背影看过去,莫文蔚忧郁宁静美的如一声叹息。葛握紧了西瓜刀——“从这一声唔该开始,撒旦再度回归”。这样的台词被他低低念出来,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丛生的欲念,心魔狂舞,斩不断、理还乱。
他神经质的担心家人,总以为当年古惑女会回来血溅满门。但看老婆的眼神开始怪异,噩梦醒来,握住她的手端详一阵,纳闷道:怎么还好好的?
莫文蔚开始常来喝可乐,下意识,是连自己也不能不敢解释的惦念。逼仄的空间,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喝水时隐隐约约的酒窝美成一种压迫,让葛民辉心中危机四起杀机处处。
终于葛民辉动手了,美和欲念是他平淡中年不能抑制的撒旦。
他套上塑料头套用暴力抢去老婆手上戒指,一路狂奔还给莫文蔚——他的呼吸在塑料下急促的一吸一合,像个没有脸的鬼。忽然心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怜悯: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敢面对她。如果初恋让莫文蔚痛彻心肺的蜕变,对他,却是数十年都醒不了的噩梦,不能正视的黑暗。
莫文蔚还是追过来给他戒指。他怔怔望着,音乐响起来了,是浪漫琴声,幻想中自己与她生死对决,月光长街衣袂飘飞,利刃如雪……杀杀杀杀杀!然而心魔已壮大成长,破土而出。
片尾,葛民辉直视镜头:“一切都有结束,只有一件事,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何时来临、何时终止。它总有再次来临的时候,永无休止”——他的脸上,涕泪双流。
葛民辉的电影都是以恋爱为主题。爱情的表达是这样的:“很多事情我们自己都能去掌握,比如爱多少,要多少,但有一件事是无法控制的,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何时结束。”本片的画面是完全王家卫、杜可风式的,摇得人晕眩呕吐。影片画面大多以近景构成,摇晃不定的镜头、人物脸部特写更增添了环境的虚幻感。王家卫的爱情迷幻药,和解构主义的恶搞美学杂糅在一起,成就了奇思妙想的葛民辉。 虽然事后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杰作,不过说起它的开头,真的是令人很怨念。
首先导演的沉稳形象,在片中算是完全被颠覆了。一个导演,不管他的片怎么样,在大众心里,总是一副被采访时的模样。胸有成竹,还带一点知根知底又不肯明说的讨厌。
葛民辉可不管那么多。阿葛在香港是个怪才,做音乐、做广播、做电影、做服装,样样玩得来。没有局限,没有规矩。电影一开头,他就一头爆炸假发,一件汗背心,一根烟,坐在一堆乱物中,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和登高爬低。
于是,主流的说故事的方式也被打破了。他手舞足蹈地,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还在构思状态的故事。等说到《五号公车上的骨医馆》,才渐渐成了形。日本小文员处理爱情遗憾的方式,不过是拆开女孩送给情敌的信物手帕,当擦汗巾使。之后情敌间的正面交锋,也不过是警告和装蒜。这个可爱的小故事,瞬间把传统三角关系里的死去活来、大起大落消解得一干二净。
观众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可惜……导演的恶搞还没有结束。
在《AV大久保》里,阿葛一人分饰三角——恶女赵美娜、柜子里的大久保、还有作为解说者的导演本人,终于把恶趣味和实验性发挥到了极致……这个故事说完,好像他自己也觉得差不多了。
两个主体故事,初缠、恋后的故事,终于拉开序幕。
这两个故事,有很重的王家卫的痕迹。香港迷离的夜,电车、世多。作为底层劳工的清洁工角色,找来了梦幻大帅哥金城武。少女维维想看到梦游时陪伴自己的他,买了一部DV。第一个故事,更像一个都市夜的童话。只有错过了,才能继续留在奇妙梦境里。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部摄影机,成就一个故事。这条不论之于电影,还是爱情,都很通用。
如果梦游女和清洁工的故事可以继续,可以合二为一,又会怎样呢?也许世间爱情大同小异,参照第二个故事,大概金城武会看着躺在身边的李维维,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娶了这样一个人吧。
葛民辉在第一个故事结尾的旁白里说,“尽管是我创造了这个人物,但是有的时候,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清洁工人的心里面,是知道答案,还是不知道答案,或者是装作不知道答案。”有的时候,爱情只是一种自我欺骗。
四个人的结局很有意思。维维的梦游症治愈了,金城武把工作服束之高阁,弹起了电吉他。葛民辉的间歇性呼叫症不治而愈,莫文蔚找回了自己的泪腺。爱情成就的往往不是爱情,而是我们自己。
说到底,葛民辉的爱情观和王家卫很像。王家卫电影里的人,看着好像是每日有爱谈,实际上都孤独地要命。他们只是城市里一个个游荡的魂,寻找、靠近、然后离开。真正的交集少之又少。而葛民辉这个片里的两个主体故事,一个在初恋前,一个在初恋后。同样没有真正生活在一起的交集。故事之间,再来上一句“开始往往意味着结束”。摆明了导演的态度和王家卫一样,觉得其实所谓恋爱中的故事,远及不上处在恋爱边缘的两个生命,各自沦陷、各自走出时的状态,更接近爱情的本质。
不同的只是,王家卫总让观众沉迷其中,和那些摇晃的镜头、主人公的靡靡低语一道,走一遭爱情迷宫。葛民辉更乐意劝人跳出来,回过头去看看,究竟初前恋后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了什么。它们真的不只是些偶然,一些梦幻。
同时他也让你跳出爱情,看看别的。一个故事怎样诞生,怎样被否定,导演怎样说戏。甚至,怎样在拍片时保护自己的爱车……毕竟世界不只是爱情,还有音乐、电影,各种艺术。人的自我,还有好多释放的方式。
这部《初缠恋后的2人世界》,其实和导演在片尾的眼泪一样,是真诚并且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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