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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注杜诗《冬日怀李白》一诗后引宋人洪迈《容斋随笔》:“李太白、杜子美,在布衣时同游梁宋,为诗酒会心之友。以杜集考之,其称太白之怀赠之作,凡十四五篇。至于太白与子美诗,略不可见。”根据仇兆鳌《杜诗详注》,杜甫怀赠李白的诗有十四题、十五篇,大体符合洪迈所说。由此可见,杜甫对李白的思念几乎贯穿了他的后半生,直到人生末年,依然在怀念李白。这些诗歌中,有一半写于安史乱后,乱世之中,杜甫经历了仕途的升降,人生的磨难,生活漂泊不定的杜甫写了如此多怀念李白的诗,让我们看到杜甫对他们之间友情的珍视,对李白的认可,以及因同病相怜对李白的怜惜。现笔者通过分析安史乱后杜甫寄李白的诗歌,剖析杜甫对李白情感的变化,并由此解读杜甫思想的变化。
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对李白的同情、爱惜李白从璘入狱,流放夜郎,这是李白安史乱后最大的事件。杜甫作为李白的朋友,知道曾经的朋友,如今却遭受冤屈,故在诗歌中表达了对李白的担心和同情。如作于乾元二年(753)的《梦李白二首》: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落目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其一)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其二)。
其一诗的开篇即写死别令人悲伤,生别也常常让人忧心,李白流放夜郎,生死不知,故杜甫心常“恻恻”焉,林兆珂评前两句曰:“首两句泛论交游中死别者已有吞声之悲,生别者又常常有恻恻之戚,以起下文与白有生离之戚也。”“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写了李白流放夜郎烟瘴之地,长时间没有消息传来,杜甫时时挂心着李白。这首诗是杜甫到秦州时所作,时年李白五十八岁,杜甫四十七岁,两人分手未见已十四年之久,但杜甫对李白的思念和关心从未停止。
由于消息闭塞,他并不知道李白已被赦放还的消息,故还担心着被逐的朋友。其二诗主要写了对李白蒙冤的不平和对理想落空的慨叹。“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壮志成空,憔悴不堪,杜甫是李白的知己,他明白,这是李白傲岸人格与封建制度的矛盾所造成的,对他的遭遇表示怜惜。这两首诗以梦为题,且一梦再梦,可见杜甫对朋友遭遇的同情,杜甫感同身受,关心思念李白。由此我们可看到杜甫对李白的至情至性。
二“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为李白叫屈鸣冤安史乱后,杜甫因疏琯被贬,他认识到朝廷的黑暗,“这种才而不用、忠而不察的冷酷现实对杜甫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德二载(757),永王璘败,李白逃亡途中被捕,入浔阳狱,乾元元年(758),李白流放夜郎。乾元二年(759),李白被赦放还,但由于战乱,消息不同,杜甫颠沛流离中不知李白被赦的消息。杜甫与李白相似的经历,且杜甫了解李白傲岸的人格,使得杜甫为李白的遭遇叫屈鸣冤。
《天末怀李白》: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尔雅·释天》:“北风谓之凉风”,“君子”此指李白,前两句意思是,秋天凉风乍起,不知道遥远的李白现在怎么样。这首诗作于乾元二年(759)杜甫客居秦州时期,由于战乱的时局,杜甫并没有得到李白被赦放还的消息,故在诗中表达对流放夜郎的李白的担心,“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赵次公曰:“两句似通过俱言书信耳。问鸿雁几时可到于白之处。江湖秋水既多,则鸿雁游冰,其到恐迟也。”“魑魅”杜预注:“山林共气而生,为人害者。”此处当是比喻,比喻现实生活中那些到处找人罅隙的小人。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仇兆鳌注:“冤魂,指屈原。投诗,谓李白。”《史记·屈原列传》对屈原的生平经历进行了详细的记述,屈原为楚国之诗人、政治家,忠君爱国,却屡遭谗毁。因受楚怀王命造为宪令,然遭到上官大夫妒忌谗毁,“王怒而疏屈平”;秦国欲离间齐楚两国,楚怀王听信张仪和令尹子兰等人的话,两国联盟拆散,屈原进谏不可,却被流放汉北;令尹子兰等人因劝楚怀王入秦而致怀王客死他国,“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结果“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又一次因他人的谗毁而流放江南。
“信而见疑,忠而被谤”,不见容于现实而被他人谗毁,一颗赤子爱国之心却背负多重罪名,终自沉汨罗。李白因“附逆从璘”而被世人所遗弃,可谁有能理解李白的只是想清除叛贼,实现理想的爱国之心呢?李白只得赠诗屈原,以表述自己的冤屈之语了。杜甫把李白和屈原相比,表达了杜甫对李白的理解和为李白鸣冤叫屈。洪仲曰:“称屈原作冤魂,则白蒙冤可见。说白共冤魂语,则自家同白可知”,黄生曰:“不曰‘吊’而曰‘赠’,说的冤魂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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