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海回来 我给5岁儿子3条旅行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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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边的经幡

亲爱的宝贝，

这是你出生后，我第一次不是因为工作离开你那么长时间，独自来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也是我第一次和网络上认识的好友们结伴旅行。如果再选择一次，或许我会带上你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你的加入，故事又不一样。

10多年前，正是博客风行的年代，还是个小女生的我写过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听风吹过。

博客的用户名和密码早已忘记，你都会打酱油了，这一天还不知何时才来。当看到萧秋水阿姨发出的青海游消息，我不带一丝犹豫秒报。拉萨去不了，到青海也算踏上了青藏高原的一块小角嘛。

可是，高原对我一点都不友好。

第一天高反，头疼得一夜未眠；

第二天低烧，一路昏昏沉沉；

第三天过敏，胳膊上满是红疙瘩；

第四天咳嗽，腹肌都快咳了出来……

多年后回忆起这趟青海之行，不知道会怎么评价，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有“后悔”两个字。

因为，旅行的意义，就在于体验。

体验不仅仅是看到美丽的风景，结识可爱的旅伴，吃到美味的食物，还在于，为你打开另一个世界。

从你1岁开始，每年我们都会有一次家庭旅行。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海时的懵懂，当海水漫过脚背，你傻傻地看着，半晌才叫唤起来抬头四处找妈妈。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柬埔寨跟人用英语对话的场景，虽然只是简单的 Hello，I‘m Allen，Thank you，这些日常短语，也没有寻求我的帮助独立应对。

我更记得，即使走得很累也为了自己的承诺坚持不要抱的你，回到酒店倒头便睡的样子。

每一次旅行回来，我都会感觉你又长大了一点，又很难清晰地讲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问你对旅行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飞机、海、游泳池这些熟悉的场景里。

或许将来你不会记得，都看过什么、听过什么、尝过什么。没有关系，那些遇到的人、走过的路、经过的风景，会在你的生命之路上，洒下一颗颗种子，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积木成林，在无声无息间滋养你的身心。

牧场露营

就像这次我去青海，尽管身体遭受到很多痛苦，但，高原反应是怎么回事，过敏是怎么回事，露营是怎么回事，跑到山凹里上厕所是怎么回事，在羊群中醒来是怎么回事，挤牛奶是怎么回事……不来这一趟，这些事情，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呢？

又因为拖着病体，有些感官变得迟钝，有些感官变得敏锐，反而跳出了普通游客看什么都新鲜的兴奋状态，更容易被一些感性的东西打动，比如，这里的人，这里的草木，这里的生灵，这里的故事。

我把这六天的体验写下来，给你三条旅行的建议。

一方面是想要让你知道，在远隔千里之外的高原，正在发生着什么；更想让你慢慢懂得，旅行除了你现在理解的“玩”，还是丰盈生命体验的好选择。

第一个建议去博物馆

宝贝，我给你的第一个旅行建议是，不论走到哪个城市，一定要去趟博物馆。这是认识一个城市、一种文化最快、也最全面的方式。

我很庆幸当时决定提前一天抵达西宁，才没有错过与秋水、千寻两位阿姨的青海藏医药文化博物馆之行。

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但我们知道的，或者说以为自己知道的，仅仅是中原文化而已。

藏族是中国及南亚最古老的民族之一，据史籍记录起源于两汉时的西羌人。在上千年的发展中，藏族形成了自己的语言、文字、艺术、医学等等非常灿烂的民族文化。

藏族人定居的区域，生存条件说不上好，与外界的交往也说不上多便利，他们在医学上的成就却令人惊叹。

1300多年前就开始使用制作精良的医疗器械进行外科手术，展厅里的几幅唐卡上，还近乎完整地还原了人体胚胎在子宫内发育的全过程。

展厅的每个解说牌都用汉语、藏文和日文标注，我奇怪地问，这里日本人来得很多吗？得到的回答是，日本非常重视藏医药的学习和研究，以至于很多藏医典籍都有日文版，却没有汉语版。

宝贝，有时候仅仅因为我们不愿意去了解而错过的好东西，在他人眼中却视若珍宝啊。

同样有1300多年历史的，还有藏纸。制作的原料很特别，是一种称为“狼毒”的植物根部，有毒。而正是这个特性，让藏纸抗虫耐保存，使得古代典籍能够纸张完整、墨迹清晰地保存至今。

宝贝，中国有一句古话：福祸两相依。很多事物，本身没有好坏，全在你如何看待。有毒的东西只要利用得当，也能够产生很好的效用。就像这次来青海，我遭遇身体上的痛苦，看起来是有些倒霉，不愉快，但是换个角度想，也是另一种奇特的体验。

在博物馆里转了一圈，我最好奇的是藏族人对色彩的理解。由矿物颜料精心雕画的唐卡画卷，线条细腻配色精巧，图案繁杂却艳而不俗；藏族服饰和配饰上，都少不了各种宝石点缀，以红、蓝、绿这类艳色为主，只觉得生动好看，仍然不俗；即便是佛塔，足金雕塑而成，缀上各种稀世宝石，也不觉得有丝毫俗气。

塔尔寺里裹着经幡的石狮子

秋水阿姨说，她去欧洲的小镇，才知道为什么梵高能画出那样鲜艳的向日葵，莫奈能勾勒出色彩层次那样丰富的睡莲。因为，那就是他们亲眼见到的美。若非经过日常生活熏陶，不可能平白无故拥有一双妙手，留下惊世卓绝的画作。

只有见识过什么是美，才能有之后的艺术表达。在唐卡、藏饰、堆绣里，能看到藏族人对自然之美的敬畏与热爱，这是深深刻在藏族人骨血里的东西，一代代流传至今。

第二个建议去探寻风景背后的人文记忆

宝贝，我给你的第二个旅行建议是，看风景但不要沉迷于风景，拍照打卡到此一游不叫旅行，风景背后的人和他们的故事，才会给你更有厚度的生命体验。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吴哥窟的那次家庭旅行，断壁残垣满眼苍凉，如果为了拍照，确实没什么可拍的，除了吴哥寺的日出日落。好在我事先熟读蒋勋先生的《吴哥之美》，多多少少知道吴哥王朝的艺术之美，记得几座寺庙的缘起，能告诉你那些石雕壁画都在讲述怎样一段过往。

站在“高棉的微笑”前，脑补出阇耶跋摩七世时期吴哥王朝的鼎盛繁华。触目所及之处的残缺佛像，又在提醒我兴衰无常。离开人文印记，吴哥窟的旅行就失去了意义。

青海之行，自然风景比吴哥要强上百倍，但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仍然是那里的人。

行程的第一天，在大巴车上摇摇晃晃两个小时，我被惊叹声吵醒，拉开窗帘，眺过深深浅浅的黄色沙海，抓到了碧绿的青海湖。

啊，好漂亮。

尽管只能看到细细的一条水线，但和湛蓝的天空、大朵的白云交相辉映下，是照片无论如何也复制不出来的美。

词穷。

相比眼睛看到的视觉观感，内心那“咯噔”一下的感受，我更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来分享。

青海湖边的油菜花

你在垦丁吹过太平洋的海风，在三亚晒过南海的太阳，在山东玩过渤海的细沙。但是，青海湖和你见过的那些水域都不一样。

准确的说，这只是一个深处内陆的湖泊，但是面积却大得很，是我们国家最大的湖泊。早些年被各种预测会消失的青海湖，近两年竟然长大了许多，达到4435.69平方公里，相当于1/4个北京，2个毛里求斯，4个香港。藏民称之为“措温布”，意思是“青色的海”。你看，在久居内陆的当地人眼里，这就是一片汪洋。

四面环山的青海湖，静谧而苍茫。湖边没有嬉戏的孩童，没有热闹的商区，没有喧嚣的电子乐，只有冷冽的风、偶尔走过的牦牛、静默的草原和一片片茂盛的油菜花。

大巴停在了湖边的小泊湖保护站。这是一个当地民间环保组织的基地，我只看了几张照片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快步走到人群之外。

一张是被铁丝网缠住动弹不得而死亡的普氏羚羊尸骸，一张是抱着死去的羚羊嚎啕大哭的藏族孩子。

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定格在如此痛苦的时刻，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我的情绪还会有些激动。

普氏羚羊是青海湖边特有的羚羊品种，自存在以来就习惯了在这片土地上自由来去。可是，这种自由被现代社会打破，不，不仅是打破，而是威胁到它们的生存。

草原牧场被一人高的铁丝围栏分割成一块一块，小羚羊茫然不知地跑到围栏前纵身一跃，下一秒，并没有如愿落到围栏的另一边，而是被带着尖刺的铁丝裹住，越挣扎伤口越深，最后不是伤重而死，就是无水无食直到生命消逝。

宝贝，你可能想象不到平均每年会有60只羚羊在围栏上死去，其中有一些还是怀着宝宝的羚羊妈妈。

照片上那个藏族孩子，曾经救下过一只小羚羊。那天，孩子看到围栏上挂住了只羚羊，特别像曾经救下的那只，伤心得一把抱住，满脸是泪。

仅仅一张黑白照片，都让人动容，倘若真的身在当下……我不敢去想象。

宝贝，我记得，你有一次看关于恐龙的动画片，小恐龙的爸爸死去时你突然放声大哭，吓了我一跳。你知道那是故事，是假的，但还是为生命的消逝难过，将小恐龙的悲伤感同身受。你应该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当地牧民会自发地开始沿着铁丝围栏寻找受伤的羚羊，甚至尝试降低围栏、去除刺丝，以减少对羚羊的伤害。

小泊湖保护站的格桑花

头一个开始自发保护周边生态环境的，是位藏民，保护站的人们都叫他“南加老师”。他从小生活在这里，看着因为商业开发生态遭受巨大破坏的家乡，心痛不已，从拾捡垃圾、救助羚羊、抵制狩猎、植树种草开始，守护了20多年，终于把小泊湖周边生态恢复到和他小时候差不多的样子。

宝贝，人的平均寿命也就70多岁，南加老师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做这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际的回报，还会因为与狩猎者的对峙，陷入危险。

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你，对自然生态的接触仅限于公园这些人工建筑，或是一些景点的惊鸿一瞥，并不能体会到南加老师所说的心疼。

我小的时候，每逢暑假会回乡下外婆家。外婆家门口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又凉爽，我和姨父、表弟们总会在水里摸鱼掏螺蛳，晚上姨父就煮上一大锅，一家人围着开开心心地边吃边聊。

上中学之后，我回去得少了。有一年突然发现，外婆门前的小河上竟然盖起四五层高的小楼，各种废水直接排入河里，夏天恶臭难忍，小时候最喜欢走的曲桥上堆满了黑色的垃圾。我心里特别难过。

如果童年的快乐记忆是一张彩色照片，如今不仅仅是在现实面前褪去了色彩，更是被一团又脏又臭的垃圾糊住，不忍再看。

宝贝，南加老师就是亲手把照片上的垃圾清走，又让色彩还原的人。如果以后你有机会来到青海湖00，惊叹于这里的美丽，要记得，给这群可爱的人最高的敬意。

第三个建议留下些什么

宝贝，我给你的第三个旅行建议是，在带走美好回忆的同时，想想能给你走过的这片土地留下些什么。

对于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原生态就是那抹白月光，时时刻刻心向往之，有机会都想身临其境圆个梦。但，太多太多的人圆了梦，留下的却是破坏。我希望，你不是其中一员。

初到青海湖，当我忍着高原反应导致的头疼走出露营帐篷，看到月色洒在熟睡的羊群身上，泛起一层银光，繁星点点缀于苍穹，心头微微一震。

我得到了美的享受，得到了干净的空气，得到了与草原生灵天为被地为床共度今宵的独特体验，那这片土地得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一天后得到解答。旅行的组织者剑飞，带着我们来到“沙岛”，每人种下一棵树。

我和杨小米种的树

沙岛曾是青海湖最大的岛屿，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就是青海治沙防沙第一线。我们种树的那片沙丘上，剑飞曾经种下的树苗正茁壮。

剑飞说，每一批来青海的朋友，他都会带着来种一棵树。或许数年后我们回到这里，根本找不到自己种的那棵树，那并没有什么要紧。沙漠中的点点绿，就是我们给这片土地留下的回报。

一同旅行的小哥哥尚可，把几天行程拍下的视频和照片，制作成一个介绍青海的视频，发布在网上；秋水阿姨写了好几篇文章，讲述旅途的故事和感受；千寻阿姨拍了无数个抖音小视频，实时记录我们的足迹……

这些都是六天过后，她们留下的能长存于生命记忆中的东西。

我给你的三个建议，很简单对不对？去一趟博物馆，多听听当地人的故事，再留下点什么。但你与这片土地的连接，会比走马观花拍照打卡，要生动、有趣得多。

如果把时间的维度拉长，人类不过是广袤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每个人的生命价值会因为这几十年的体验不同而有天壤之别。

我亲爱的宝贝，旅行，是你能选择的短时间内层次最丰富的体验方式。

希望你好好享受每一次离开，归来时眼里有更亮的光。

（本文中图片摄影：张小桃、阿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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