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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云南剑川入住一家叫“恒庐公馆”的客栈,这是一套民国的建筑,当年是云南王龙云的建设厅长曹子坚回乡所建,当年花了24根金条,曾是一处豪华宅院。在同老板喝茶闲聊时询问剑川县老建筑,想看看那些明代、清代的老房子,不想老板说“我家的房子就是明代的,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老板叫杨树钧,剑川县本地人,“恒庐公馆”其实是他租下经营的客栈,他的家在不远的北门街上,走到他家大门口发现左侧门楣边有一大段文字介绍,看我好奇他说这是徐霞客游记中的文字,上面提到了这里。原来徐霞客当年来剑川,住的就是他家,这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
进了院子便看到了他家的祖宅,两层的木质房屋,上下共有十间房子。杨树钧说他祖上有十间房子在明朝可是可不得了,绝对是剑川县的大户人家了,但祖上并不是经商或做大官的,而一直是做小官或读书人,祖上有多位“乡近士”、“岁近士”、“贡生”、杨家是剑川县最知名的教育世家,学生中不乏文化名人和官人,其中就有近代有被誉为云南文化之巅的赵番。
杨树钧给我看正房门旁的对子:“高楼箸五间曾闻漆条蔽身朱衣点额,故里传二事尚忆宏祖访友邵人谢”。他说这对子是民国时云南政府秘书陈寿池写的传下来,每年都新写一幅贴上去,但文字不改。他说是祖上曾在湖南湘潭任教喻,教授的学生后来考上了状元,为谢师谢师给他家建了这幢房子,取名“五元楼”,这也是祖上的荣耀和家族最大亮点。
还有一位叫窦绍仁的学生后来成为翰林学士,此人为报答恩师曾请人在杨家大门口雕刻两个同样大小的石狮子,称其为“绍仁谢师”,还在不远处树立一座“谢师牌坊”。可惜后来毁于战火和“破四旧”,杨家在建川是赫赫有名的教育世家,这幢房子叫“五元楼”,老一辈人都知道。
杨树钧给我看他家的族谱和祖上留下来的一些印刷或手抄书籍,有一部没有出版过的手抄本笔记小说《秋宵呓语》写于清朝中叶,包含了佛、道、儒、医,内容很丰富,其中还有一部明代蓝字活字印刷的书籍,是五世祖杨廷幹在明朝万历年间在四川中江做官时的“循良实录”,就是朝廷专门下发表扬他功绩的人物传记,非常珍贵。
杨树钧说这幢祖宅究竟是何年盖的,他也说不清楚了,后人只是换了房瓦和个别修整,而主梁以及主体都没有换过,甚至门窗也是原来老的物件,但房梁上的雕梁画柱在破四旧动荡年代有损坏,最可惜的是祖上留下了很多书籍与家谱,文革时母亲因害怕而烧毁了,有几麻袋,现在等于同祖宗最直接的联系也就断了。
这是老房子的部分雕梁,剑川自古出木匠,会盖房子、会雕刻,这些对于他们是拿手好戏,让人赞叹。
这是上楼的楼梯,也是原来的结构,三百多年还在使用,细看同现在楼梯有些不同。
这是房子的主梁,制作非常精美,或许只有明代才这么讲究建筑工艺,细致中含有文化的精髓。
这是修房子换下的门窗,杨树均说不知道是不是原配了,他都完好保存着,希望有机会把整个房子修一下,祖上的“五元楼”应该还有放光彩的那一天。
这是房子中堂上面的祖宗牌位,但现在杨氏家族已经很大了,这房子也分属于四个家庭所有,修整房子变成不太容易的事。
现在杨树钧的父母依然住在“五元楼”里,他们使用老式的窗子让我很好奇,不用玻璃,每年糊一次窗纸,这在其他地方很少见了吧。
杨树钧说徐霞客是1639年来剑川,因为祖上在当地是文化名人,“五元楼”在外也有些名气,徐霞客来剑川就在他家住了两天,并在《徐霞客游记》上有记述:“抵剑川州。州治无城,入其东街,抵州前,乃北行,税行李于北街杨贡士家,乃买鱼于市”。这其中的“杨贡士”就是他们的祖先。
徐霞客游记还提到“乃买鱼于市”,他说就是在院子里这口古井前宰杀处理的,古井保存完好,现在还完全可以使用。
杨树钧说他家原来还有一个石桌,后来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家里传说徐霞客爱下棋,同他们祖上就在那个桌子上下过棋。
杨树钧在家里设宴款待我和几位剑川的朋友,他的老父亲爱好书法,但却很愧疚多我说,祖上一直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只是到了他这一辈无法念书了,成了养路工人,几百年的文化传承断了。他又说我可比徐霞客幸福多了,当年徐霞客是一步步走来了,身上带着很多草鞋,而我是坐飞机来云南的。
老人还开玩笑说我是第二位作为游客到访他们家的,第一位当然就是徐霞客了,老人问我要不要在老宅里住一晚上,体会一下,“满屋子都是徐霞客的足迹啊”。我有些受宠若惊,说下次来一定要住一晚上,要亲身体验一下三百年前旧时光,看看我的梦里是否能得到他的教诲。徐霞客在此只是住过两天,却给杨家人三百年的记忆,这算不算是又一段佳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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