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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路文彬 丨主播：上官文露
/ Part 01
「虚荣的女人和征服欲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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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继续讲述法国作家司汤达《红与黑》，这部轰动世界的作品，其中最令人咋舌的莫过于男主人公于连的两段恋情，第一段是和比自己大10岁的雷纳尔夫人的恋情，这个原本将爱情作为实现野心手段的男人，却在这段爱情中恢复了本真。
然而他们的恋情走漏了风声，不得不分离。接着于连又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拉莫尔侯爵的女儿，玛蒂尔德。
今天这篇文章同样来自作家、翻译家、学者，北京语言大学教授路文彬先生，让我们在路先生笔下，品味《红与黑》中的另外一种爱情。
玛蒂尔德闯入了于连的世界，但不等同于连爱上了这位姑娘。于连永远不会忘掉自己的地位，他只不过是这个家庭中的一个仆人而已，他的尊严绝不同意他为了爱情去碰壁。
再说，他压根就不欣赏玛蒂尔德那傲慢、冷酷的美丽；她的随心所欲、特立独行，让他觉得她简直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玛蒂尔德给他的是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在她面前，于连觉得不失尊严的最好方式，便是对其敬而远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种方式却居然使于连博得了玛蒂尔德的好感。
玛蒂尔德是那种满怀浪漫英雄主义激情的女性，喜欢故作惊人之举，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于周遭现实风尚的不屑。
但这与其说是她对贵族社会的反抗，还不如说是流行于其中的又一种厌倦风尚。她的所有反常行为，不外乎就是招引人们对于其个人的关注。
于连之所以能够引起她的注意，正是由于这个仆人的与众不同；特别是他对自己的冷淡，更是让她因为恼怒而不能不对他重视起来。
玛蒂尔德不能容忍任何对于自己的忽略，她随时随地都要成为他人的中心。
在这一点上，她和于连很有几分相似；不一样的是，她要求认同的愿望充满了霸气，并且更多地显示出的是极度虚荣的心理。
在对爱情的理解上，他们同样有着近似之处，那就是都不会主动因为纯粹的爱而坠入情网。略有差异的是，于连是因为征服而去爱，玛蒂尔德则是因为虚荣而去爱。
因此，他们的相遇，注定将会引发一场斗智斗勇的爱情征战。
对于这场征战，于连的目标极为明确，即俘获玛蒂尔德，而不是去爱她。
鉴于此，他不得不尽可能地动用心机，采取迂回战术向对方悄悄逼近。玛蒂尔德则无需这样的狡猾，她焦虑的仅仅是她是否应该爱上这个高傲的仆人。
当她发现这样的爱情至少可以显示自己的超俗和胆略时，她便无所顾忌地以为自己对于连产生了爱情。
正当于连还在为她那挑剔、恶意的眼神感到困惑之时，玛蒂尔德已经率先出击了。
她让仆人将一封约会的情书交到了于连的手里。玛蒂尔德的行为总能令人倍感意外，但是于连可不会被这种意外冲昏头脑。
他首先想到了这是一个圈套，是这位傲慢、古怪的侯爵小姐企图引诱自己爱她的一个花招。他当然不会上当。然而即使如此，于连还是决定如期赴约，因为他的自尊绝不允许他被看成是个懦夫。
只是在赴约之前，于连将玛蒂尔德的信件寄给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并吩咐他一旦自己遭遇不测，立即把这封信件公布出去，以使真相大白。
/ Part 02
「这场爱情战争中，谁会成最后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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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约的结果说明于连的猜测不过是一场虚惊，毫无爱意的他，头一回见到玛蒂尔德温情脉脉的样子，不觉流露出难以自制的得意。
可正是这得意刺痛了玛蒂尔德那颗虚荣的心，她马上为自己的爱萌生了悔意。
她无法忍受于连处于她的上方，她才应该是他的主人。
这次约会留给玛蒂尔德的只是不幸和受辱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自己对于连是否真有爱情。
她仍旧没能弄明白，她的爱情根本就不是从爱开始的，它只不过是为了履行自己一个好胜的欲望。一旦它没有满足自己的这个欲望，她便要对其大加失望了。
玛蒂尔德的果敢个性，令她快速同于连翻了脸；快得于连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但这倒使于连真的陷入了情网，爱因为尊严的受伤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只是，这种爱里必然要混合着嫉妒和憎恨。
所以毫不奇怪，他会朝玛蒂尔德举起那把古剑。
剑最后并未能刺向玛蒂尔德，可这一超乎她想像的举动，却竟然赢得了她的青睐。
她的爱之泉几乎又要重新开始喷涌了。玛蒂尔德向来喜好大胆、夸张的行为，她的爱情总是带有明显的表演性质。
她永远不会接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爱情，故而当她确信于连爱她爱得不可自拔的时候，她那正要复苏的爱情随即又变成了厌恶。
可是，玛蒂尔德这喜怒无常的情感，恰恰又是于连爱情最为有力的催化剂。他甚至多次为她萌发了自杀的念头，他已经爱得生不如死了。
最后，他只剩下勇气了，这勇气其实不过是一种疯狂。他要在深夜爬进玛蒂尔德的房间，给她一个吻，然后跳楼自杀。
但是，此举却又一次意外讨得了玛蒂尔德的欢心。她因此又一次爱上了他，这回她不怕让他做自己的主人了。为了防止自己会再次后悔，玛蒂尔德甚至将其整个一边的头发都剪了下来，交给于连作为证据。然而，这冲动之下提供的证据，依然不能对她的多变造成约束。第二天，她就变卦了。
只要赢得不了玛蒂尔德的心，于连就认为自己将会永远孤独地爱下去；他并没有从自己与雷纳尔夫人的爱情中，认识到出于虚荣的征服欲望对其爱情的左右。
同时，他也没有认识到，玛蒂尔德一直都是在力图充当爱情的主人；而这种图谋是永远不可能得逞的。
也就是说，让她真正爱上他只能是枉费心机；玛蒂尔德爱的永远只是她自己。
尚未窥探到爱情真谛的于连，无以懂得爱是无所谓失败的；所以，从来不肯服输的他，把得到玛蒂尔德的爱，看做了必须取得的胜利。
他的痛苦表面上是由于自己的爱不被接受，实际上则是由于他的存在得不到对方的尊重罢了。让对方承认自己，在于连那里比爱和被爱都更为重要。
因此，为达目的，他可以不在乎采取别人建议给他的“兵不厌诈”的伎俩。
一方面假装公开狂热追求着一位元帅的遗孀，一方面又对玛蒂尔德有意表示着冷淡。这一招果真奏了效，玛蒂尔德流着热泪投入了他的怀抱。
这回于连可有了教训，要想驾驭住玛蒂尔德，就必须掩饰住自己对她的崇拜。
/ Part 03
「于连举枪向挚爱，死在他手里，竟成了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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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帮助于连成功地维系住了玛蒂尔德对他的爱情，以至于玛蒂尔德第一次真正被爱情俘虏了。她甚至为于连怀上了孩子，并死心踏地地要嫁给他。
迫于玛蒂尔德敢做敢为的秉性，拉莫尔侯爵本来已经勉强同意这门有辱家门的婚事了。但他通过雷纳尔夫人获得的有关于连品行的评价，却又让他不能不坚决制止这门婚事。
在这封信中，雷纳尔夫人将于连描述成一个专门利用富家女人猛往上爬的男人。这封信弄得于连顿时恼羞成怒，他向雷纳尔夫人艰难地举起了手枪。
两声枪响改变了一切。
身陷囹圄的于连终于有时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了，但这懊悔却包含着幸运，因为，它使于连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所爱。
原来，他内心深爱着的竟然是雷纳尔夫人。事实上，雷纳尔夫人也从未辜负过他的爱情。于连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在用对天主的爱压抑着对他的爱。
那封信，就是她的忏悔神父利用她对天主的爱，强迫她写成的。
于连射向她的子弹，同样没有招致她的仇恨。死在于连的手里，让她觉得幸福。自从失去自己的爱情以来，她就一直在企盼着死神的来临。现在，既然没能死去，她便可以继续关心于连的生死了。
她打发艾丽莎去贿赂于连的狱卒，为的是能让他待于连好一点儿。她冒失地给每一位陪审官写信，希望他们能够饶恕这个不幸的人。
她还不顾道德的风险，亲自来到狱中探望于连。她甚至想与他一同去死。
虽然玛蒂尔德也愿意和于连一道自杀，虽然她也在想出种种惊世骇俗的方法营救于连，但她所表现出来的爱情，仍然摆脱不掉表演的性质。
她希望她的爱情能制造出轰动的效果，无非是因为也想着借此引起人们对于她自己的瞩目。她始终不能忘怀的，还是个人在公众中间的形象。
而此刻的于连，已经越来越厌倦这种虚夸的爱情了。雷纳尔夫人向他展现出了爱的真谛，透过浮华，他看到了其中的平实、坚定和无私。
真爱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坦然，让他知晓了死亡的意义。他不需要上诉，他需要的恰恰是经由死亡完成爱的重生。
于连死后，玛蒂尔德捧起他那被砍下的头颅，亲吻着他的额头。
她想凭借这种方式，来实践自己一贯崇尚的那所谓浪漫英雄主义的激情。雷纳尔夫人则遵守着她对于连许下的不自杀的诺言，然而刚过三天，她便在拥吻着孩子们的时候，悄然离开了人间。
【本期话题】；你觉得怎样的人是爱情里的赢家？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本文作者简介
路文彬，作家、学者、翻译家；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北京语言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长篇小说《流萤》《天香》《你好，教授》，随笔《阅读爱情》《是谁伤害了我们的爱》《被背叛的生活》《当教育遇上电影》等。译著《女性与恶》《迷失的男孩》《动物英雄》《安琪拉的灰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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