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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第二人口大国，拥有13.4亿民众的印度，新冠疫情以来也采取了封城的应对方式，但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失业率剧增等问题始终困扰这个古老国度。
考虑到贫困人群的生计困难，印度从昨日（4月20日）起，考虑放宽部分地区的限制。在那些疫情得到改善的地区，基本的生计活动将被允许恢复。
“每个人都必须在家中隔离。”此前的3月24日，印度总理莫迪宣布，自3月25日零时起，印度全国进入为期21天的封城状态。他要求民众取消一切社交活动，除购买生活必需品等特定情况外一律不得外出。此后由于疫情未见转机，莫迪于4月14日再次宣布，印度的封锁期延长18天至5月3日。而4月14日当天，印度确诊病例突破一万例。
截至北京时间4月21日下午2时，印度累计确诊病例18658例，死亡病例数592例。不过，这个数据普遍被认为低于实际情况，原因在于印度的核酸检测能力同庞大的人口数量不匹配。
◆佩戴口罩的印度民众
印度疫情集中于6邦，金融重镇孟买是疫情重灾区
在印度宣布封城延期的4月14日当天，印度驻华大使唐勇胜（Vikram Misri）也在北京召开视频记者会，介绍印度抗疫最新情况及与中国抗疫情合作成果。“印度利用实行封锁争取到的时间，有效定位和隔离了确诊病例和其接触者。”唐勇胜肯定了“封锁令”获得的成果。他同时透露，印度疫情集中于6邦，金融重镇孟买成是疫情重灾区。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4月19日，孟买市累计公布2079名确诊病例，仍是印度国内疫情最严重的城市。此前的4月9日，该市单日新增213例病例，至4月12日仍每日持续增长，4月13日新增病例数短暂降至150例，在4月14日再次跳至204例，此后持续下降。一位当地官员认为，孟买市或许已经度过病毒爆发的高峰期，但在本周仍然需要“格外警惕”。
在北京求学的印度学生阳光（化名），于1月5日就回到印度孟买市度过寒假。在印度宣布全国封锁后，迄今他在家已经隔离生活了五周。“每隔一个小时我就会洗一次手，并且在外出采购生活用品时，和人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阳光告诉《凤凰周刊》，目前，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平安无恙。
◆图为受访者“阳光”
在阳光回国后26天，印度出现了首名新冠确诊病例，是一名在武汉读书的喀拉拉邦学生。到2月3日，印度确诊病例3人，均是从武汉撤回的印度学生。
对比二月中国日益严峻的新冠疫情，印度似乎显得风平浪静。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月下旬，印度的确诊病例数字仍无明显增长。但进入3月，印度的疫情开始缓慢升级。3月4日，印度新确诊22例新病例，其中包括14个来自意大利旅行团的游客。直到3月下旬，印度的疫情以每日达两位数的新增确诊病例数持续增长，于3月28日突破千人大关。
三月疫情的斗转升级，与一例“超级传播者”的出现与聚集性宗教活动的举办密切相关。这名疑似“超级传播者”的男子名为巴尔德夫·辛格（Baldev Singh），是一名70岁的锡克教传教士。3月10日至12日，他途径意大利和德国，返回到印度北部的旁遮普邦（Punjab），参加了名为Hola Mohalla的大型庆祝集会，随后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而在他去世后，有19名亲属被确诊感染新冠病毒。为此，印度当局采取措施，对巴尔德夫·辛格所在地区的15个村庄进行了封锁隔离，同时追踪到了550名密接触者。3月27日，旁遮普邦有20个村庄约40000人因此被隔离。
因聚集性宗教活动引发的社区感染，成为了印度国内疫情爆发的重要节点。3月10至13日，穆斯林派系Tablighi Jamaat在德里尼扎穆丁清真寺举办的宗教活动，聚集了来自多个邦约8500名教徒参加。Tablighi Jamaat是一个全球性的穆斯林派系，教徒人数预计有1.5到2.5亿，主要分布在南亚国家。德里南部的尼扎穆丁清真寺是教派诞生地，也是教会的全球总部。
在同日的新闻媒体发布会中，印度卫生部联合秘书拉夫·阿加瓦尔(Lav Agarwal)表示，大多数与Tablighi Jamaat集会活动有关的病例集中在德里（63％）和泰米尔纳德邦（84%），泰伦加纳邦（79％），，北方邦（59％）和安得拉邦（61％）。
“我之所以要求你们关注这一事件，是为了强调即使一个人不遵守保持社交距离和隔离的准则，整个国家都要承担后果。”阿加瓦尔向公众表示。在4月初的记者会上，阿加瓦尔曾表示，政府正在使用集群控制策略，并在这些热点地区进行严格的接触追踪，以阻止病毒的传播。“形势一直在变化。今天的成功控制的地区，可能明天就是疫情爆发集中地，单个病例也可能引起一个地区爆发，”阿加瓦尔说。
◆封锁期的孟买市街道，空无一人
对于民众而言，严格遵守“封城令”成为了自我保护最有效的措施。但阳光看到，仍然有人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城市封锁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影响。我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喜爱外出。但由于城市封锁，我只能呆在家中，通过上网课进行学习。”阳光还将中印两国的“封城”举措进行了对比，“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在印度，还是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即便封城了，他们还是照样外出，且没有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
超级人口大国如何应对“全球最低”的核酸检测率
为何印度疫情在三月飞速升级，在二月确诊病例却近乎零增长？阳光认为，这或许与印度并未对疑似人群进行足够的核酸检测有关。“像德国这些国家，已经进行了非常广泛的核酸检测，因此可以从中有效找出确诊病例。对于印度来说，仅仅进行核酸检测是不够的，印度需要进行更多的核酸检测。”阳光说。
根据数据网站“Our World In Data”公布的数据，在疫情爆发后的3月21日，印度的新冠肺炎样本检测率仅为1%（以一千人为基本样本数），为全球样本检测率最低的国家之一，截至4月18日，样本检测率上升至27%。
◆数据网站“Our World In Data”公布的数据，印度新冠肺炎样本检测率变化曲线
为提高检测覆盖面，印度于3月30日向中国购买了50万套检测试剂套件，一些邦正在等待套件到达，以开始进行广泛测试，各邦也被允许自行采购检测套件。为应对大批量套件的到来，印度于4月4日向社会公布了进行检测咨询的方式，并在4月9日，为包括疫情热点地区在内的，出现疑似症状至少一周的人们修订了检测指南。
印度卫生部也于4月17日发布消息，宣布将5月前将生产100万个本土制造的核酸试剂盒（RT-PCR）。印度卫生部联合秘书拉夫·阿加瓦尔说，核酸试剂盒正在加紧生产，该试剂盒可以在30分钟内显示结果。印度也在努力将试剂盒所需的关键成分进行本土化生产。印度卫生部称，4月16日单日，印度全国完成了28340项新冠肺炎样本检测，其中23932个样本是在印度医学研究理事会下属的183个实验室中进行的，其余的是在私人实验室中进行。
为了提高本土检测能力，从1月起，印度开始对私人实验室下放检测资质，现已扩充到全国共有223个公私立实验室可进行新冠病毒检测。从单日检测量上来看，印度的检测能力在逐步提升，10天前印度的单日检测能力是10000个样本。到4月16日晚印度全国共检测了286714人的检测样本，每百万人口的检测数达到220。
疫情之下，首当其中面临挑战的，还有印度的医疗系统。全印度医学科学研究所（All India Institute Of Medical Sciences）的医生协会秘书长斯里纳瓦斯·拉杰库玛（Srinavas Rajkumar）博士，上个月曾向总统莫迪呼吁，为在疫情一线的工作人员提供更好的防疫装备。拉杰库玛所在的机构是新德里顶级公立医院之一，他在视频中，描述了抗议一线的医护人员所面临的窘迫条件。
“我现在和这里的许多医生在一起，大家都在面对新冠病毒防疫措施不完备的情况下履行自己的职责。”拉杰库玛说。“目前所提供的装备并未达到国际安全标准，尽管对自身安全产生威胁，医护人员仍然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拉杰库玛告诉媒体，许多医生穿的“防护服”薄的就像雨衣一样。
和其他进入新冠疫情爆发期的国家一样，印度的医疗系统也面对过载风险。而这也与其较不均衡的医疗资源分配有关。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最新统计数据，该国每千人中，只有不到0.8名医生。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e）的公开数据显示，印度全国每千人中拥有0.55张床位，而同为人口大国的中国，这个数字为4.2.尽管目前尚未有印度呼吸机数量的关键数字，布鲁金斯学会估计，全印度ICU病房的呼吸机数量约为17800—25600台。在美国，呼吸机数量约为150000-200000台，仍不足以应对目前的疫情风险。
◆身着防护服的印度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检测
印度驻华大使唐胜勇称，印度正在应对医疗资源短缺问题。在床位方面，印度在全国安排了520间专门收治新冠感染患者的医院，并准备了8.5万张隔离床位和8500张ICU病床。此外，还有5570个医疗机构，将会进一步增加近20万张床位和3.6万张ICU病床。
同时，印度希望通过国内生产与国际采购结合以满足医疗物资需求。他表示，印度的目标是采购1700万套医疗防护设备和上万套呼吸机。目前，已有32间印度公司投入了生产防护服，且与呼吸机配套的氧气供应也翻了6倍。
但在资源匮乏的农村地区，仍可能有大量的呼救未被看见。“印度有些农村地区完全无法获得医疗保障或防护设备，即便没有这次的疫情，也有许多人因为无法获得医疗保障而患病。”拉杰库玛说：“有些人为了治疗，连夜乘火车去德里接受治疗。目前由于城市封锁，已经有报道有人死于新冠病毒之外的原因，您只能去想象农村的情况。”
“人民健康第一，经济可以等待”
贫民窟正成为印度抗疫之中的柔弱一环。塔拉维贫民窟位于孟买市中心地带，是世界第二大，也是亚洲第一大贫民窟，卫生状况堪忧。据印度孟买市政部门4月18日发布消息称，塔拉维贫民窟新冠确诊病例增至117例，其中死亡病例10例子。目前，当地政府已将塔拉维贫民窟划为疫情重点地区，划出多个隔离区，以进行封闭式管理。
“对于移民工人，日结工以及低收入人群来说，他们不再有工作机会了，失去收入来源将会导致他们很难度过这场疫情危机。”作为一个超级人口大国，我们需要更多更好的措施，去确保这些人们不会在疫情中因饥饿死去。”阳光说：“许多的企业，名人都发起了筹款，来帮助穷人应对此次危机。”
根据印度经济监测中心的一份报告，在封城之后，印度的失业率可能攀升至20%及以上。占印度GDP一半的服务业已因疫情关闭了一段时间，雇佣大量农民工的建筑业也陷入停摆，无数赖以为生的人们正陷入困境。
3月26日，印度公布了一项1.7万亿卢比（226亿美元）的刺激计划，主要面向扶持贫困人口，以加强对新冠疫情的应对力度。但哈佛大学经济学家里卡多·豪斯曼对此并不乐观，他认为印度必须比较那些因新冠致死的人数与因生计致死的人数。“发展中国家的人们没有足够的财务灵活性来应对长期待在家中的花费。对于那些没有足够收入的人，他们可能会饿死在家中。”在接受《自然》杂志采访时，豪斯曼表示。
◆印度街头，保持社交距离的人们
严格的社会隔离措施可能导致人们必须待业家中，如何在控制感染与减少社会损失之间找到平衡点？印度正在使用一项名为“综合疾病检测项目（Integrated Disease Surveillance Programme，简称IDSP）”的国家监测网络来对疑似患者进行追踪。在1月下旬出现首例确诊病例后，IDSP就开始对病例进行追踪，目前已经监测到约十万人的情况，并识别出约4000例新病例。在工作人员识别出病例所在地区后，将设置隔离区，要求所有密切接触者进行隔离。随后，社工将会深入每个家庭，找出疑似感染者，对他们的家人与密切接触者进行病毒检测，结果呈阳性者将被送往医院。
班加罗尔公共卫生基金会的流行病学家吉里达拉·巴布表示，该监测项目在人们依赖政府服务的农村地区和城市贫民窟中，效用最为强大。该监测项目的效果在不同经济水平的地区出现了差异。在经济水平较好的城市地区，人们出现了隐瞒疾病的现象，他们也担心如果测试结果呈阳性，他们会在所在社区遭到排斥。
但是，该项目也意味着潜在的巨大代价。剑桥大学数学家罗诺乔伊·阿迪卡里（Ronojoy Adhikari）根据所建立的模型推断，要使当前的策略起作用，就必须确定出所有感染病例，而这是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如果卫生工作者并未在城市封锁期间追踪到所有收到感染的患者，那可能意味着要延长隔离时间。“如果出现有人逃脱掉监测并重新进入了人群，疫情可能迅速复发。”阿迪卡里说，“问题的症结所在是，我们能真正有效追踪到多少人？”
目前，印度正在放宽封锁限制与控制疫情之间缓慢寻求平衡。在宣布将封锁期延长到5月3日的同时，莫迪表示，考虑到贫困人群的生计困难，将在4月20日以后考虑放宽部分地区的限制。在那些疫情得到改善的地区，基本的生计活动将被允许恢复。而本周，印度将加强抗击新冠病毒的斗争，在每个地区进行严格的检查。对于那些被鉴定为疫情高风险的地区，甚至可能采取更严格的限制。
◆周日，印度总理莫迪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
阳光对莫迪政府的防疫措施表示了信心，“政府正在致力于解决当下的问题，因此我相信印度的情况将尽早得到缓解。莫迪总理根据阿育曼巴拉特（Ayushman Bharat）保险计划为五千万人提供了医疗保障，为每个家庭提供每年500万卢比的二级和三级医疗住院保险。”
阳光还用中文翻译了莫迪的理念，“‘人民健康第一，经济可以等待’，你应该了解印度将会如何应对此次疫情。我相信印度一定会度过此次疫情，希望全球和平！”
作者 / 刘壹昭 编辑 / 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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