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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部小说,如果丑恶的东西太多,那么美丽的东西会显得格外耀眼,相反,如果美丽的东西太多,那么丑恶的东西也会显得格外刺眼。如果说在小说领域,《金瓶梅》是前者,丑恶要远远多于美丽,那么,《红楼梦》就是后者,美丽要远远多于丑恶。《红楼梦》所描写的善要多于恶,美要多于丑,这是读者在长期阅读红楼梦以后,都能感受得到的。但是,关键问题并不在于《红楼梦》到底写了多少善,又写了多少恶,而在于读者如何平衡红楼梦中的善恶,以及如何去分析其中的事件或人物。其实,在阅读《红楼梦》的时候,身临其境,设身处地是可以的,但道德标准是绝对不能带入到小说当中,否则,读者在阅读《红楼梦》时,就会不知不觉地提高道德标准,无意中将一个善举忽略,并无意中夸大其中的一些污点,以致于读者在阅读的同时,对于其中的事件或人物,不能做出客观准确的评价。
本来,按照正常的道德标准,贾雨村是谈不上“阴险歹毒”“恣意妄为”的,但是,由于红楼梦这部小说的映衬作用,贾雨村成为公认的红楼梦十大”恶人”之一,对于贾雨村在红楼梦中的所作所为,读者可谓是极尽贬损,从乱判葫芦案的忘恩负义,到石呆子案的卑鄙无耻,再到查抄贾府的见风使舵,贾雨村在读者眼中的形象可谓是糟糕至极,这真的是冤枉贾雨村了,其实,当我们把贾雨村从书中拿出来,与历史上的著名奸臣作对比时,我们就会发现,贾雨村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整部红楼梦,贾雨村从未直接害死过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他比不上贾似道温体仁的奸诈,比不上秦桧蔡京的歹毒,更比不上同为奸雄的曹操与朱温的残忍。贾雨村,他只是中国数以万计的“庸官”的一员。诸如“反复无常“,”见风使舵”,“忘恩负义”这些道德问题,其实都是中国千百年来庸碌无为的官僚的写照,就如同《红楼梦》中的那些都察院御史,在王子腾得势时,他们自觉地包庇王熙凤的罪行,包庇贾府的罪行。在王子腾失势时,又自觉地与四大家族的政敌联合起来,弹劾王子腾,攻击贾府,可见,像贾雨村这样的官僚,在红楼梦中并不稀罕,就连赖大家的儿子,都可以花钱捐一个七品知县,可以想象,这位捐来芝麻官,他会如何对待百姓?贾府败落后,他又会如何对待当初的主子?他会不会见风使舵?会不会忘恩负义?读者应该可以想象得出来。
总之,古往今来,吏治腐败都是大问题,像贾雨村这种堕落官僚是不胜枚举的,贾雨村,绝非良善之辈,但又绝对不是罪无可赦之人。当然,除了贾雨村,像王熙凤,薛宝钗这些入选金陵十二钗正册的人物,一些读者给出的评价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偏差,甚至偏激。
以王熙凤为例,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借剑杀人所引来的唾骂,远远超过希特勒杀死两千万欧洲平民所引来的唾骂。希特勒才能卓越,并为德国鞠躬尽瘁,可王熙凤又何尝不是呢。希特勒杀死的两千万欧洲平民与中国人无关,可是贾瑞和尤二姐又和中国读者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二战是充满罪恶的,在二战中,死的人实在太多,如果按照正常的道德标准指责杀人者,根本指责不过来。所以,人们评价二战,往往就会降低自己的道德标准,但凡是能力出众的人,但凡有一定功劳的人,都能得到人们的谅解。以至于把有罪的人当做情有可原的人,把善良的人当做圣人。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并不是所有的有罪者都是情有可原的,还是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希特勒很残忍,可是斯大林也很残忍,侵华日军则更残忍,二战时期的日军,二战后的苏联,给中国人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所以中国人恨侵略日军,厌恶斯大林,相应地,中国人能够“谅解”希特勒。而王熙凤呢,她是红楼梦中少有的直接害死人命的“恶人”,在红楼梦中,“嫁祸于人”已经很刺眼了,“杀人”则更刺眼。无论什么原因,王熙凤造成贾瑞,尤二姐等人的死亡,在读者眼中,已经是罪无可赦了。如果不是因为王熙凤“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结局,如果不是王熙凤赞成“宝黛恋”的坚定立场,很难想象,王熙凤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在楼主看来,王熙凤确实毒辣,但是她绝对不是“恶人”,她像16世纪的伊丽莎白一世,是个合格的女政治家。
至于薛宝钗,楼主今天,不怕得罪钗粉和黛粉,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个人认为,滴翠亭确应算作嫁祸,但是,也只能算作轻度的嫁祸。读者应该明白,薛宝钗情急之中,将窃听的过错甩给林黛玉,武则天掐死自己的女儿,将谋害公主的罪行甩给王皇后,宋江派人假冒秦明大闹青州,致使秦明全家被杀,投靠梁山。这些都是嫁祸,但是恶劣程度,相差悬殊。在红楼梦中,薛宝钗的嫁祸,属于将麻烦推给无罪者,她理性受到指责。但是,一旦脱离了红楼梦,薛宝钗的嫁祸就要与武则天,宋江的嫁祸加以区分,因为,宋江和武则天的嫁祸,已经不属于麻烦了,而是重大灾难。这三种嫁祸,是不可以等同对待的。诸如“心如蛇蝎”“用心险恶”的评价,用在武则天身上,用在宋江身上,均属合理,用在薛宝钗身上,明显过重。另外,对于金钏之死,薛宝钗的表现,用冷酷评价,最为恰当,但是,用残忍评价,则明显过重。(这并非是楼主包庇宝钗的过失,而是包庇普天之下的国人的过失,当今的大多数国人对于生命的漠视,与宝钗相比,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楼主不敢指望,这些人面对自己的姨娘,会对陌生人抱以同情)
红楼梦的作者,对于人物性格的把握,是相当到位的,什么是大善大恶,什么是小善小恶,读者应该有所度量。请马道婆施法害人的,将香菱迫害致死的,既不是王熙凤,也不是薛宝钗。作者这样安排,其实就是在告诉读者,她们本来就不是大恶之人。不要让虚高的道德标准,过度的联想,和有失偏颇的词汇,毁掉一个个血肉丰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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