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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我上班的公司里，七八个月前来了一位姑娘，做总裁助理。这职位炙手可热，姑娘能力不错，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杀出重围。
由于每周我要发送部门报表给到她，她汇总后再发给总裁，所以我们常会因为各种报表之类的事情打电话或发邮件。有时是我报表不能准时交，她会很温柔的催我，没有任何脾气；有时是她看不懂报表上的数字，打电话给我请教。
过了一段时间，我对这姑娘建议，不如我当面把报表上所有的问题都与你一次说清楚吧，这样你可以快速熟悉你的工作，我也不需要一次次的给你解释各种问题，大家都方便。
她在电话里很感激，请我下班后喝茶。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海伦开始熟悉起来。
下班的时候，她开始常常搭我的顺风车回家。
一开始，她少言寡语，坐在车子上偶尔和我说几句，我也是个慢热的人，她不说话我也就沉默。
来回坐了几次车，她开始问我问题了：“朱姐，做总裁助理有前途吗？我现在工资低，工作也不复杂，就来回做那么几份报表。偶尔还帮老板贴发票、点餐，这份工作的价值在哪儿呢？”
她的问题直击灵魂，我问她：“那你自己怎么想呢？”
她低着头，想了想，很认真的答：“我们家条件不好，父母都是农村人，弟弟还在上高中，我还要负担他上大学的费用，我只想挣钱，挣更多的钱。”
看着她真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啊，迷茫又焦虑。
我直言：“这份工作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并非你所说是完全没有价值的。你要完成它与做好它完全是两回事。你在下班回家的时候，好好思考这份工作带给你的价值，我们下次讨论啊。”
她点了点头。
再见她是十天以后，我感觉小姑娘有了点变化，但是一时说不上变化在哪儿。
她上车坐定，我问她：“想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她犹豫了下，我担心她忘记了：“就是工作价值的问题啊。”
“哦，那个问题啊，我最近太忙，没空想。”
我看她的神情有点恍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最近过的还好吗？我太忙了，最近一直没空和你聊天。”
她说话的声音猛然有点大：“我挺好的，朱姐。我想好了，就算在总裁助理的位置上，我一样可以赚到钱。”
我心想：“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难道要学其他人吃回扣？”
我不便多问，继续开车。
之后，我忙工作。因为那段时间公司要搞BSC，作为人事部经理，在这个项目中要起领头作用。我每天忙的昏天黑地，和各部门沟通、协调，为他们做相关知识的培训，做各种方案，加班到十来点也是常事。
二、
这天，又是一个加班日。
看看手表，已经十点，我把手头的工作整理一遍准备回家。
坐上车子，刚准备发动，我看到了总裁的车----那辆黑色的奔驰。
隐约可以看到副驾驶有一个女人。
为了避嫌，我默默的躲在黑暗里，等着他离开。
总裁找到了一个停车位，距离我不远。那个副驾驶上的女人下车直奔办公室。
我看清楚了，那是海伦。
在职场上混了几年，对于男女之间纷繁复杂的职场关系，我心中多少了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这毕竟是那个我同病相怜的姑娘啊。我宽解自己：“一定是工作上的问题，所以才会这么晚回办公室。不要自作聪明的想当然。”
过了大概十分钟，海伦下来了，在她上总裁车子的时候，我感觉她的眼睛向我车子的方向瞟了一眼。
第二天，是周六。我终于可以从繁忙的工作中松口气，好好休息休息。
“滴”，一条信息。
我打开一看，是海伦。
“朱姐，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喝咖啡”。
我想了想，回复：“好”。
这是一间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厅，我和海伦来过两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记得海伦说：“一杯咖啡就要32元，快抵上我爸妈一天的生活费了”。
多像曾经的我。
那次，为了表达感谢，她坚持请我。我答应了，不想伤害她的自尊。
此刻咖啡厅的调子很暗，轻音乐在空气里流荡。
我看着对面的海伦，她正用勺子不停地搅拌咖啡。
“朱姐，你昨天看到了，对吗？”
这姑娘如此直接，竟让我猝不及防。
我点点头。
“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件事除了我和他之外，只有你知道。”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傻姑娘，公司里那些一个比一个精明的同事，怎么会猜不到，这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
她看我没有言语，继续说：“他说他可以每个月给我两万块，而且还会负担我弟弟的学费。这下子，我爸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音量降低，又说了一句：“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的心有点撕碎的感觉，多傻的姑娘，两万块就把你收买了。现在你倒轻松了，以后该如何？你真以为能拆散别人的家庭？
我忍不住了，开始讲道理：“你知道他是有家室的吧？这样做，你就是一个卑鄙的第三者，你知道吧？”
她本来低着的头此时反倒抬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第三者又怎样？我过的那么辛苦，家里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就靠着农村那么几亩地过日子，我不想办法，能怎样？”
“可是你也可以选择努力工作，努力改善你家人和自己的生活呀。”
我的道理还没完。
“朱姐，什么时代了，还努力工作？”
“你看你，努力工作了这么久，还不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每天拼死拼活，加班那么晚，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呢？”看到我的眼神，她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停下来。
“可有些人，就因为她生在一个富贵之家，就可以享受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资源，凭什么呢？就凭她一出生就在罗马吗？我不服气，我就是不服气。”
我看着眼前的她，还在推心置腹：“我也不服气，可是除了好好上班你能怎么样呢？靠给别人当小三过生活吗?”
“反正我开心就好。”
我觉得很难过，眼里差点泛出泪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脆弱。
我在心里恨恨的，骂自己：“你TM的混了这么久，难道还要被这个姑娘打败，有点出息吧。”
我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你好自为之吧。”
回到家，我扑倒在床上，脑子里满是海伦说的话，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五个字：好难的人生，好难的人生.....
唉，这个周末算是毁了。
三、
除了正常交报表，我基本没有和海伦联络了。她像一只蝴蝶一样，偶尔在我办公室门前晃过，满满的青春气息。再看看我，每天在工作岗位上忙碌，恨不得长出两个脑袋，四只手。
天天加班，很是憔悴。
也顾不上其他了，更空不出时间关心海伦，想必她也不需要我关心。
这天，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是个下雨天。
我在电脑前啪啪啪打字不停，忙着做一份报表。
一个电话进来，我本能的接了。
“朱姐，你帮帮我吧，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听筒里夹杂着海伦哭泣的声音。
走投无路这四个字让我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总裁的老婆跑到公司的群里骂我，说我是小三，是骗子，专门骗他们家的钱。”
我太忙了，还没有来得及看公司的微信群。打开一看，真是让我瞠目结舌。这位总裁夫人在微信里指名道姓：“那个海伦，不要脸的贱货，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是不是？”“我们家老胡就是被你给骗了，每个月两万块，你都给我一点点吐出来，不然等着法庭上见！”
到这个地步，大家才知道总裁在家中的地位。这男人敢情是借着老丈人的势才走到今天，捂得真好，公司里都没人知道。
在家里，他得不到老婆的尊重，于是他把这种心理寄托转向了海伦。这姑娘年轻、水灵、好骗，多好的目标！
我的恻隐之心隐隐发作，告诉她在公司天台上等我。
四、
那么年轻的姑娘，现在看起来比我这个天天加班的中年人还要憔悴。
看见我，她哭着扑上来，我抱了抱她。
“朱姐，都怪我自己不争气，只想着走捷径，谁知道这捷径这么难走哇？”
她一直哭，哭着哭着说道：“朱姐，我该怎么办呀？那女人要我把钱还给他们。我凭什么还给他们？我...”
她后面这句话被我的眼神打断了。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悲凉...
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自救，有人却不能。
如果，我帮她过了这关，另帮她找到一份工作，她是不是就能够珍惜这份工作、爱惜自己的羽毛、认识到人生不过就是辛苦构成，不再试图去寻找所谓的捷径？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这份把握。
但，那份同病相怜还在。
我看着她，对她说：“你去找总裁，提交离职申请吧。工作我再帮你介绍一份，公司在城市的另一边，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
“那钱呢，钱怎么办？我可没有钱给他们啊。”
我有点烦躁。
“你放心，你走了，这点子钱他们不会专门和你打官司的，毕竟是丢人脸面的事。”
海伦终于如释重负。
五、
当天下班，我躺在床上，觉得很累。
我满脑子都是海伦、总裁和总裁夫人。我猛然想到，总裁和海伦本来就是一路人，总裁借别人的势力，走到今天，海伦借总裁的光，得了点金钱。他们都想找人生的捷径，即使赔上自己的自尊。我又想总裁夫人怎么会出这么一个昏招，搞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总裁外遇，这不是丢她自己的人吗？
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部门经理解答了我的疑惑：“你醒醒吧，怎么丢夫人的人呢？人家夫人又不在这公司，通过公司微信群这么一闹，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公司的年轻姑娘们，离我家老胡远点，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总裁夫人还可以趁这件事杀杀总裁的锐气，拿住他的把柄，以后更得让她攥得死死的了。”
我其实还是不懂，那这样夫妻在一起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算了，不想了，睡吧，我觉着自己对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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