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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题图为红山农场六连牧区（摄于8月17日）。赵德智 摄
●兵团日报记者 蒋革 兰玲玲 沈元赓
8月，青草成熟的味道从东天山脚下蔓延至山顶。8月7日晨，莫钦乌拉山上，天空湛蓝，流云朵朵，十三师红山农场六连党支部书记、今年50岁的王海玉开着皮卡车护送牧民转场。
草原、河流、骏马、牛羊，雄阔辽远。王海玉在前缓缓带路，五星红旗在车顶迎风飘扬。风餐露宿，王海玉随牧民走了6天。
这条路的尽头是中蒙边境线。守护边境，服务1000多名哈萨克族牧民，王海玉一走就是28年。
这条路，王海玉从青春走到满头华发，从冬夏窝子走进牧民心窝子。
东天山下，芨芨草蓬勃壮实，春天早早绿了原野，冬季躯干傲立向上，狂风吹不倒，严寒冻不死。王海玉就像这芨芨草，守护着一方水土、一方牧民。
“牧民在哪里，党支部就在哪里”
8月9日，老虎洞放牧点，夜色降临，牛羊入圈。王海玉与牧民离鞍下马，迈入毡房。盘腿坐下，女主人端上奶茶、馕。
屋内，炉火红亮，笑声阵阵，说见闻、讲政策，聊到高兴处，几个人打开播放机，跳起“黑走马”。屋外，星辰闪烁，马儿安静地咀嚼着草料。吃饱聊完，大家和衣卧在炕上沉沉睡去。
这个夜晚，是王海玉28年里与牧民度过的5000多个夜晚中的一个，是他“转房子”（走访放牧点）的寻常一夜。大山深处，牧民逐水草放牧，他们到哪里，王海玉就转到哪里。
六连总面积378万亩。从海拔1500米到3200米，王海玉转完所有放牧点，要走700余公里路，快一些要十天半月，慢一点就得一个月。这里6月飘雪、9月封山很常见，有时在一天里就能经历严冬酷暑。牧区山路险峻，缓坡后面藏着悬崖。在这条路上，王海玉骑老了两匹马，骑坏了两辆摩托车，用坏10多个头盔，总行程45万公里。
“牧民在哪里，党支部就在哪里。”明亮干净的办公室，王海玉待不住，“跟哈萨克族兄弟在一起，心里踏实。”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随王海玉转场的牧民革命汗·库尔满拜突发疾病，腹部剧痛。“快去医院！”王海玉转头对革命汗·库尔满拜说：“羊交给我，你放心！”
翻过人迹罕至的连绵山脉，蹚过山涧冰冷的河水，下雪了，赶紧找个山窝处蹲下；夜里，冻得和羊群挤在一起；饿了，啃口干馕，抓把雪一起咽下去。
走走停停，4天后，羊一只不少地到了牧场。一周后，病愈的革命汗·库尔满拜赶回来，一句话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王海玉，在他的后背不停地拍打着……
牧民每年转场6次，王海玉次次跟随。马上、摩托车后座上总有一个大褡裢，里面装着文件、资料、书籍，带给牧民的生活用品、药品等。通过“转房子”，王海玉将党中央和兵团党委重要会议精神、政策等传达给牧民，将2000余万元补助款发到牧民手中，未出一分钱差错。
8月5日，朝阳初起，一面五星红旗在夏窝子青石头放牧点升起。多年来，走到哪里，牧民们就将国旗升起在哪里……“与牧民在一起，流动的党支部充分发挥了作用，今年有8名哈萨克族青年提交了入党申请书。”六连连长胡安别克·宝罕说。
“我们就是一家人”
“羊靠人放，膘靠草长，力量靠团结”。六连哈萨克族牧民占90%以上，王海玉认为，浇灌民族团结这棵大树的“泉眼”就在心里。
2015年11月，六连遭遇50年来最大雪灾。雪下了3天3夜，雪深1米多，草被覆盖，交通断绝，2万余只牲畜草料告急。
在外学习的王海玉闻讯连夜赶回六连，紧急调集铲车、货车运送草料。夜里气温降至零下40摄氏度，铲车行至低洼处，积雪几乎把铲车掩埋。一铲下去，挖出来的空间迅速被雪填平，再一铲下去，才见一个黑点。摸不着路的地方，王海玉下车用脚探，一次次跌入雪坑又手脚并用爬出来，雪夜里，他头顶冒着热气，汗水浸湿的外衣冻成了冰壳子。
“来了，王海玉来了！”凌晨5时，第一车草料送到放牧点。牧民尔利·哈不拉瓦孜感激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你来了我们心里就踏实了。”
这场大雪直到第二年4月才化完，如果草料跟不上，牧民将损失惨重。400吨草料，平时需一个月才能送到，王海玉仅用时一周，堪称奇迹。因送草料及时，尔利·哈不拉瓦孜的230只羊保住了9成。
草场在大山深处，每一条路都充满未知的危险。
一次转场途中，马过度疲惫，猛地向前栽倒，王海玉从马上摔了出去，眼看马的身躯重重砸下来，王海玉机敏地翻滚了几圈，捡了条命。雪地上，黑夜里，山与山一样，水与水相似，难以辨认方向，将马放开，老马识途，总能将他带到放牧点。
“不怕风雨的牧人，羊群为他歌唱。”看见王海玉翻山头、临悬崖、涉险滩，长年累月与自己在一起，牧民们感念不已，“他是我们的好书记。”王海玉哈哈一笑，“我们就是一家人嘛。”
“牧民日子好过了，我的心也畅快了”
今年，王海玉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历经2017年、2018两年奋战，六连77户贫困户全部脱贫。
六连多为荒漠、半荒漠草场，牧民难富。
“跑山路的群羊靠头羊带，我们党员一定要把你们带出穷窟窿！”让牧民过上好日子，一直是王海玉的信念。扶贫先扶志，王海玉带领大家宣传惠民政策，组织技能培训，树立致富典型，牧民脱贫愿望日趋强烈。
争取项目资金，王海玉牵头为111户牧民修建棚圈，打水井64眼、水窖80口。
变输血为造血，连队为牧民担保贷款348万元发展养殖业。今年六连沙舟益牧养殖专业合作社骆驼可增至500峰，社员户均增收3000元。
促进就业增收，连队安排88户困难家庭从事公益林管护工作，每户月收入2500元。2018年，六连职均收入达到5.5万元。
这些年，王海玉自费帮扶牧民的资金超过4万元：谁家有困难了，王海玉随手掏出几百元塞过去。牧民胜利汗妻子的社保费没缴够，王海玉补了800元，买丁·黑沙文转场遭遇大雪，王海玉购买了1000多元的草料，驱车30公里送到放牧点……
“山里的路他比我们都熟，每一个巴郎的名字他都能叫出来，甚至牧区的每一条狗都认识他，一见他就扑上去摇尾巴。”六连退休干部凯恩·别克说。
“牧民日子好过了，我的心也畅快了。”王海玉说。
“草原需要我，我也需要草原”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王海玉请了一次假。这是王海玉28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次请假。
孩子和自己一般高了，考入大学后，王海玉决定再一次送孩子上学，上一次是十多年前。
“人家的爸爸都送娃娃上幼儿园，爸爸你也送我一回吧！”王海玉记得，有一天清晨，幼小的儿子抱着自己的腿说。手牵手走到幼儿园门口，儿子亲了一下王海玉的脸颊，满足地跑进了校门。
一转头，王海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孩子，爸爸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
28年中，与牧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王海玉每年与妻儿团聚的时间加起来不到3个月。
“他把家当成了旅社。”当老师的妻子李英嗔怪道。
心里装着牧民，更舍不下妻儿。有空了，王海玉骑上摩托车就往山下跑。
冬季，路面结冰，思家心切的他常常骑摩托车赶100多公里路回家团聚。一次夜晚过沟时，王海玉不小心摔下车，眼见左臂的骨头翘了起来。怕妻子担心，王海玉就近在牧民家睡下，灌了半瓶白酒“麻醉”。
次日王海玉住进了医院。“要工作，还是要命呀？”李英一路大哭赶到医院。
“放心，尕尕（小小）的事情。”王海玉笑着安慰道。这些年，他从马上、车上摔落无数次，身上疤痕累累。
“以后有空了，白天回来吧，虽然我和孩子很想你，但更要你安全。”李英含泪嘱咐道。出院后，她心疼而无奈地看着王海玉再一次跨上了去牧场的摩托车。
“看到遍地的芨芨草了吗，草原上它最皮实，一年年黄了又绿。”7月20日，学校放假，李英来到连队看望王海玉。望着眼前的草原，王海玉对妻子说：“就像芨芨草，草原需要我，我也需要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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