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共有 1904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4 分钟。
文/蒋蓝
酷热难当的时节,读李银昭新近出版的散文集《一册清凉》,隔着汹涌的人与事,心绪的确安静下来。但一股大力又让我感觉燥热,遂一笔写出。我有一个越发硬朗的看法,鉴于对才华、想象、经验、文体的不同倚重,散文不同于诗歌与小说,它往往是一个人四五十岁才能渐入佳境的文体——而这又与“穷而后工”无关。
《一册清凉》的书名等于昭示了李银昭的价值观,他在扉页上写道:“太多诱惑,身子难脱。唯有护着心灵,做个清凉汉子。”那么,他的散文观至少与我有些不同:我可能是看得越清,就越失望;越是失望,就越孤独。而李银昭于繁杂人生中,只取温润心灵的人与事,只取让自己铭记的那些背影,当他将其在纸上落地之际,他被劝化,他被驯化,他被点化。他在与这些温润往事的空中对接中,完成了自己的文字沉淀与提纯:斟满杯,痛饮清凉。
他与其是在咏叹历史上那些清洁的精神,那些独立于世的风骨,不如说,他是在警醒自己:在漫漫生活长途里,要与阳谋君子交好,要向山河与民众求知,要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强项者致敬,要与言行一致者含笑举杯,要与那些敢于放弃的人,逶迤前行。
一个人的写作,并不一定是指望与世界达成沟通。卞和式的献宝不遇的苦闷乃是出仕无路的苦闷。一个人的写作,是为了与自己的影子达成和解,由此做到身形合一。或者不和解,也是写作的一个目的。
20万字的《一册清凉》分为三辑,我更喜欢第一辑《生命的温润》与第三辑《站立的风景》当中的不少篇章,写傅雷妻子朱梅馥的《她比傅雷更不应该被忘记》,是一篇哀而不伤的力作。一个女性在延宕的非常时期,敢于彻底与灵魂中人携手,毅然赴死,不禁让我们想起俄国十二月党人里那些出身高贵、捍卫正义、不惜拼死一争的女性。这样的女性,是引领我们上升的“永恒的女性”,是后无来者的绝响。李银昭写出了一代人的痛,以及作为晚辈的及全部敬仰。
我也喜欢来自成都生活的取象之作《那些带着鲜花和微笑的人》。一个坐在锦江大桥上卖花的老人,在作者眼里,老人与花所形成的张力,进一步逼显了花之于成都这座城市的意义。记得我在写《春熙路史记》里,引述过一个故事:名扬世界的政治学家萧公权先生在四川前后居住了23年。1938年的梅花开放时节,在春熙路上一家花店里,他看中一束绿萼梅,老板索价奇昂。还说:“花有几品,人有几等。”意思是高贵之人方能赏识高贵之花,不能说价钱贵。李银昭买下了老人的百合花,不可能有绿萼梅这般高贵,他寄心香一瓣入文,给欲望喧嚣的街头以丝丝清凉,正是他写作的初衷。
我和李银昭均有跑步的习惯。这样的晨跑,在他笔下也成为发现生活细节的方式。记得一天早晨的上班路上,我看见李银昭跑步回来,他一脸刚毅,大步流星逆向穿行在车流里,如果再加上几个手势,会以为是指挥车辆的交通人。我不像他,我在夜跑中带着战术头巾,一颠一颠的,近似于阿富汗风中的战士。
当然,《独一无二的作家张承志》,则是本书里不可多得的沉雄、峭拔之作,似乎与“温润”无关,只与独立遗世的人格精神相连。他高标的品德,与朱梅馥的人生抉择一样,也成为了这个世界后无来者的铁血资源。
尽管我们仍然把随笔置身于散文麾下,但着眼于近三十多年的散文、随笔进程,会发现它们在渐行渐远。当代许多名气一流的文学家,只要读一读他们的散文,尤其是随笔,就可以直截了当地发现,他们之所以拥有这么多尊隆的名头,其实就证明了他们以及这个时代的文学价值:写作的确与思想无关。文学性在于虚构,思想性在于说出独立见解。而才子们高起高打,认为硬语盘空的独立见解是扰乱文学性的。所以,彰显思想力的写作者,就必须像犯了错的学生,在文学的座次间叨陪末座。在我看来,李银昭的随笔叙事,要强于他的文学散文。或者说,他应该更多地发挥自己潜在的思想力,去演绎、去凸显、去穿透、去激活散落在文学散文的田园里,那些纵横的阡陌、突兀的危岩与孤石。一旦拥有这些大地的筋骨和依傍,一个作家才可以从容地面对,随笔从属思想空间、散文从属文学空间的交错关系。
我对李银昭讲过一个经历:我是一个勤劳的人。我一直对着一根木头浇水施肥,是希望它入土为安,生根发芽!直到某一天早晨,在一缕曦光下,我发现木头上冒出了几朵惨白的小花,竟然把骚动的阳光抬高了一寸。这肯定不是松茸,也不是银耳,它们是情况不明的菌子。菌子是傲慢而执着的,它日渐膨胀,斜睨着周围发暗的小树,因为它发出纸一样的白光,这就构成了我的绿化树。有人播下龙种,收获跳蚤。但我的收获都不是这些,而是纸光。
我的意思是,人生虽无常,命运各有根。惜我者惜之。嫌我者不弃。
至于在《一册清凉》里,李银昭谈到的不少教导“放下”、“无为”、“保持快乐”的法师、大师之作,我却从不寓目。这个道理,就不说了。
好!斟满杯,痛饮。
看到此处说明本文对你还是有帮助的,关于“斟满杯 痛饮清凉——读李银昭散文集《一册清凉》”留言是大家的经验之谈相信也会对你有益,推荐继续阅读下面的相关内容,与本文相关度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