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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山水文学发达,很多著名文人地方官时,出于对当地山水风景的钟爱,常利用他们的职权对风景进行开发,并且颇有建树,比如白居易之于杭州。
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时,曾对西湖的水利和风景进行综合治理。修筑湖堤(这个不是现今西湖的白堤),提高西湖水位,解决了从杭州到海宁的千顷良田的旱季灌溉问题。同时,沿西湖岸边大量植树造林,建筑亭阁,西湖美景更胜从前,白居易离任后仍然十分眷恋:“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文人出身的官僚,不仅开发自然风景,还营造自己的私园,不仅把对自然风景的理解融入到私园中,更把对人生的体验,宦海浮沉的感怀注入到造园艺术中。士流园林的清幽雅致进一步升华,附上了文人的色彩,于是产生了文人园林。
文人化的园林,不仅在造园技巧手法上体现园林与诗画的关联,而且在造园的思想上融入士大夫的独立人格、价值观和审美观,这是园林艺术的灵魂所在。
白居易非常喜爱园林,他参与了众多园林建造,逐渐形成了比较全面深刻的园林观。在他的诗文中,很多是关于山水园林的,他建造了自己的四处私园:洛阳履道坊宅园、庐山草堂、长安新昌坊的宅园、渭水之滨的别墅园。
他认为,造园的主旨并非仅仅为了生活上的享受,更重要的在于以泉石养心怡性、培养高尚情操,园林是他的“中隐”思想的具体体现,园居生活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唐代文人园林的假山,以土山居多,也有土石山,纯石头堆叠的石山很少,但是单块或数块石头造景的“置石”却是比较常见的。白居易是最早肯定”置石“美学意义的人,他认为太湖石是一等的园林石材,并作了一篇《太湖石记》以阐述太湖石的美学意义,。他把文人嗜石,与书、琴、酒相提并论,可见钟爱程度。
古之达人,皆有所嗜。玄晏先生嗜书,嵇中散嗜琴,靖节先生嗜酒,今丞相奇章公嗜石。石无文无声,无臭无味,与三物不同,而公嗜之,何也?众皆怪之,我独知之。昔故友李生约有云:“苟适吾志,其用则多。”诚哉是言,适意而已。公之所嗜,可知之矣。 公以司徒保厘河洛治家无珍产奉身无长物惟东城置一第南郭营一墅精葺宫宇慎择宾客,性不苟合,居常寡徒,游息之时,与石为伍。石有族聚,太湖为甲,罗浮、天竺之族次焉。今公之所嗜者甲也。先是,公之僚吏,多镇守江湖,知公之心,惟石是好,乃钩深致远,献瑰纳奇,四五年间,累累而至。公于此物,独不谦让,东第南墅,列而置之,富哉石乎。 厥状非一:有盘拗秀出如灵丘鲜云者,有端俨挺立如真官神人者,有缜润削成如珪瓒者,有廉棱锐刿如剑戟者。又有如虬如凤,若跧若动,将翔将踊,如鬼如兽,若行若骤,将攫将斗者。风烈雨晦之夕,洞穴开颏,若欱云雷,嶷嶷然有可望而畏之者。烟霁景丽之旦,岩堮霮,若拂岚扑黛,霭霭然有可狎而玩之者。昏旦之交,名状不可。撮要而言,则三山五岳、百洞千壑,覼缕簇缩,尽在其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此其所以为公适意之用也。 尝与公迫视熟察,相顾而言,岂造物者有意于其间乎?将胚浑凝结,偶然成功乎?然而自一成不变以来,不知几千万年,或委海隅,或沦湖底,高者仅数仞,重者殆千钧,一旦不鞭而来,无胫而至,争奇骋怪,为公眼中之物,公又待之如宾友,视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玉,爱之如儿孙,不知精意有所召耶?将尤物有所归耶?孰不为而来耶?必有以也。 石有大小,其数四等,以甲、乙、丙、丁品之,每品有上、中、下,各刻於石阴。曰“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乙之下”。噫!是石也,千百载后散在天壤之内,转徙隐见,谁复知之?欲使将来与我同好者,睹斯石,览斯文,知公嗜石之自。 会昌三年〔37〕五月丁丑记。
在园林植物上,白居则对竹子情有独钟,他撰写的《养竹记》阐述了竹子形象的”比德“寓意及审美特色,这是儒家君子比德思想的典型体现:
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实焉。贞元十九年春,居易以拔萃选及第,授校书郎,始于长安求假居处,得常乐里故关相国私第之东亭而处之。明日,履及于亭之东南隅,见丛竹于斯,枝叶殄瘁,无声无色。询于关氏之老,则曰:此相国之手植者。自相国捐馆,他人假居,由是筐篚者斩焉,彗帚者刈焉,刑余之材,长无寻焉,数无百焉。又有凡草木杂生其中,菶茸荟郁,有无竹之心焉。居易惜其尝经长者之手,而见贱俗人之目,剪弃若是,本性犹存。乃芟蘙荟,除粪壤,疏其间,封其下,不终日而毕。于是日出有清阴,风来有清声。依依然,欣欣然,若有情于感遇也。嗟乎!竹植物也,于人何有哉?以其有似于贤而人爱惜之,封植之,况其真贤者乎?然则竹之于草木,犹贤之于众庶。呜呼!竹不能自异,唯人异之。贤不能自异,唯用贤者异之。故作《养竹记》,书于亭之壁,以贻其后之居斯者,亦欲以闻于今之用贤者云。
白居易是历史上第一个文人造园家,他的园林理论造诣颇深,他的园林观是经常长期的领悟和实践形成的,释、儒、道三者并蓄,他的园林观与他的诗歌创作风格是一致的。
文人参与造园,使造园思想与造园技艺相结合,文人的立意通过工匠的具体操作而得以实现,”文人造园家“初见端倪,对后世的私家园林的昌盛奠定了基础,这对中国古典园林的发展贡献是举足轻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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