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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窗：
正月初一，女儿开车，9点出发，从南江直奔平昌兰草老家。年三十小姨妹、舅老倌两家都从广元回南江过年，我必须在这边与岳父一大家一起过年了。这次回家，是按年前约定，接二妈、幺爹、姐姐、两个弟弟几家人到南江来一起团聚，平时务工的、在外工作的，天各一方，趁春节，大家好在一起聚聚，热闹热闹。还有姐姐的儿子一家，从泸州赶回来，他们听说要到我这边来，都非常高兴。妻子年前一个多月就在微信群里邀约，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我们提前做了准备，把过年的各项食品都准备得很充分，我特意买了大山生态黑猪肉熏了腊肉，灌了香肠，还去扶贫的山村里买了几只土鸡，破天荒照顾老同学经销的江口醇，搬了两件酒回来，一切妥当，盼望着老家的一大家人过来相聚几天了。
在老家，有一个风俗，大年三十必须呆在自己家里，初一不出远门。人们世世代代遵守着这一习俗，妻子叫他们三十天就到南江来，得到的是一片反对声。我知道其中原因，每到过年，那些在外打工的，都要返回，在家过年，如候鸟返归，三十天，谁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只有这时，老家的人气才如二三十年前那么旺盛，每个院子人声鼎沸，每户烟囱炊烟升腾。而在我，在南江生活了三十年，每到过年，无特别理由，都必须回老家的，与兄弟姊妹叔伯婶娘们团聚，给早逝的父母上坟，尽一份孝心。如不能回去，大家也不会怪罪于我，毕竟这边也有一个家，我不属于必定要回家的自由者。
由于那边只有三辆小车，我叫女儿把车开上，叫姨妹夫把他的车开上，我坐上，那边的人就刚好够座位，妻子本想回去，回来就超员了，她说就不回了，留在这边好准备明天的午饭。
车出驷马高速口，有警察、穿白大褂的医生拦车检查，才记起在武汉发现了一种新型冠状病毒，我们把准备的口罩戴好了，接受体温枪测试，顺利过关。
12点过，回到木阁村老家，村委会至老家的那条路刚好硬化通行，车子可以直接开到院坝边了，这是老家的最新变化，得记下来。我和老家人共同盼望了很多年，终于在2020年的春节，圆了水泥大道通到门户的梦想。
午饭前，我们带着小辈去给先人们拜坟，在父母亲，祖父母，曾祖父母，还有坟园里其他的同族先辈坟前，点上香烛，燃起纸钱，行礼跪拜。我每次来到父母的坟前，都恭敬地给他们作揖磕头，作三个揖，跪着磕四个头，起来，再做一个揖。自幼就跟随爷爷父亲，看着他们毕恭毕敬给祖先们磕头作揖，教我双手合十，规范膜拜的礼数。曾经年少，也有过很长的叛逆，只是三叩首，后来改变了，照着古老的行礼方式，觉得更能表达对先人的哀思。我对晚辈们没有要求，他们可以行三个礼就好了。我发现，女儿，几个侄子，还有姐姐的小孙子，都学着我，规规矩矩虔诚地作揖磕头起来。其实，我坚持这样做了很多年了，有一层意思就是做给晚辈们看的，他们可能在模仿，年长一些的也一定有了自己对逝去亲人的叩拜方式的最佳选择。
老家的土墙房维护得很好，新近政府补助对外墙做了粉刷，白墙青瓦，二弟用铁丝网把院坝围了起来，边上是花台，种了兰草，牡丹，桂花树，红豆杉，靠侧墙砌了水池，里面睡莲绿叶平铺。农家庭院，简朴而有别致的风格，我开始佩服起二弟的生活情趣。一个地道农民，却以自己的能力所及，努力打造着老屋，把对生活的追求和理解，演绎出了赏心悦目的一片清景，丽景。那些住在高级别墅里的，见到这拙朴清新的小院，必会生出羡慕。
二弟两口儿在义乌打工多年，每年必定腊月初就返家，把老屋整理得井井有序，盼着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几家能够回家过年，可最近好几年我都没有在老家过年三十了，包括去年，今年。他们腊月初回家，在巴中城里转了很多天，鼓起勇气，给儿子选了一套房子，交了首付。几年前就在谋划的事儿变了现，完成了他们一家的夙愿，接下来还要出去继续挣钱。农民的生活就是这样，为改变生存，穷极一生，直到没法动弹。
三弟是村主任，打了很多年工，孩子无人照顾，就回家了，在镇上买了房子。村里人看他吃苦耐劳，热心助人，便推举他当了村长，近几年，他利用屋后的山坡，养起了土鸡，规模越来越大。看着晚归歇圈的鸡群占满了猪圈的楼架，还有外面的棚架，地面，我惊讶连连。
我们一大家子，欢聚在2020年的春节初一，院坝里爨起了一笼圪蔸火，各话家常，一年的见识经历，从家乡到祖国到世界的各种变化，从小孩子们的上学到大孩子们的婚嫁。谈到新近的肺炎传染病，大家都还没有警觉，觉得那应该离我们很远很远。正如后来许多国家的老百姓和领导人的表现，在疫情初期，我们没有几个人能够敏感地预见到这波疫情那么厉害，那么瘟情肆掠，危及华夏，爆发于全球，夺走了那么多生命，给世界一个措手不及，引发出无穷变数。临近的一起长大的几个老伙伴也加入了我们热烈的话谈。递烟喝茶，吃刚摘下来的橘子，放烟花火炮，斗地主。直到夜深，倦意浓浓时。
正月初二。8点过，按事先安排，我们五辆车25人，驶向南江。驷马入口警察和医护人员比昨天更多，对出入车辆上的人员一一测温。出南江南口，也已经设了检查站。检查森严，如临大敌。大家都在手机上搜索，武汉疫情已经爆发，封城前已有500万离开武汉，散布到了大江南北。
中午的宴席很热闹，把酒碰盏，佳节同欢。难得这种规模的大聚会，大团圆。饭后，一些人要去逛街，看热闹。没有来过的，一定要去看看南江的城市风貌，我叫读高中的两个侄子领路。还有的说就到附近逛逛，我陪着去爬山，沿着盘山公路，上到山顶，空气清新，久违的阳光从雾霭中探出来照在山顶。这个冬天，总是雾沉沉的，难得有几个太阳。大家又谈起了新的病毒，经历过非典，都在猜测，该不会比非典更厉害吧。
一边吃晚饭，我就跟老婆商量安排住宿。我不喝酒，看着他们喝，很起劲。中途，我给大家敬酒。我很真诚地说：“都是一家人，我说几句话，那就是要照顾好老人，培养好孩子。老人养育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孝敬他们的时候了。培养好孩子，他们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是我们家族血脉的传承，未来就靠着他们。咱老百姓，也有做人的担当和责任。”敬完酒，我便统计各家人数，安排住宿，尽量一家安排在一起，婆媳安排一个床，各带小孩，以便相互照应。然后征求幺爹的意见，拿到席上开始宣读。
三弟酒兴最高，酒已经开了四瓶，几个人正在酣战。突然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他马上放下了酒杯。大家愕然。三弟平静着心绪，慢慢说道：“有紧急任务，通知明天执行疫情防控，必须到位。”
几乎同时，姐姐的儿媳丽梅也接到了电话，说明天必须到岗，紧急通知，不得耽误。
巧了，三年前春节，丽梅刚生了小孩，春节带着孩子回来，一家人高高兴兴来给我拜节。原定在这边多耍几天，可初三的晚上接到电话，说村里人都推举他回去当党支部书记，下午才到，第二天早上就马上赶回去，参加选举大会。丽梅深得老百姓认可，第二年，市委组织部就选拔她到市上调训。
在大家的一再挽留下，他们还是决定，必须返回。春节期间，紧急通知，必定有重大事情发生，新的病毒来势凶猛，一定有紧急事务要办，要对工作负责，对组织负责，对老百姓负责。我也不敢挽留，就立即安排他们启程，告诫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侄儿初跑高速，千万要小心。
他们四点钟到了老家，向我报了平安。姐姐给儿子儿媳装了一车腊肉，米面，鸡鸭，他们连夜赶路，驶回川南，第二天准时到岗。
我们曾经担心过，我们的下一代成长的环境比我们好，生活条件优越，没有挨冻受饿，没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们会不会啃老，会不会无能，能不能传承事业，能不能创造未来的世界。在抗疫到来时，他们的表现，让我们更加了解了他们。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有事业心，责任感，有担当的胸怀。在后来的抗疫前线，那些年轻的医护人员，警察，基层干部，用生命捍卫着人民的生命安全，舍生赴义，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中华儿女，英雄辈出。
女儿说，他接到了通知，初四上班。我一看手机，单位有通知，要求所有人员初四起上班，到岗待命，做好防控疫情充分的思想准备。
正月初三。我为剩下的人都找了纱布口罩，街上已经买不到口罩了，我们在一个小超市刚好碰到老板拿回了一箱口罩。下午，都无心再耍，我便把他们送上车，很不情愿地看着他们离去。
疫情突然在各地出现，开始严格封禁，家国一体，阻击新冠，让疫魔寸步难行。我关注着所有亲人们的安全，关注着这个世界，希望亲人们都能健康平安，国人都能度过劫难，在心里为武汉鼓劲加油。期盼着春暖花开，期盼着，疫情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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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宇，南江县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工作，四川品格教育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四川散文学会会员，巴中市作协会员，南江县作协副秘书长、青少年文艺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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