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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龙
一个被杜十娘带火的考试考不上,爱逛青楼和茶馆,爱写段子爱吐槽的明朝小说家。
正是他这种接地气、贴近社会底层的生活方式,才能写出杜十娘这样让人“闻之伤心,见者流泪”的悲惨故事。
杜十娘的一生,大致是这样的:
“自诩觅得如意郎,有眼无珠杜十娘;
薄幸公子知多少?绝路佳人悔从良”。
寄身花满楼 今夕为何夕
杜十娘虽然是一个风尘女子,但一直以来她都有一个心愿:”等待一个品德高尚的好男人出现,救我出风尘“。
老天似乎听到了杜十娘的许愿,这一天,一个名叫李甲的帅气富家公子来到了杜十娘身边。
《警世通言》中这样描述:”那公子俊俏庞儿,温存性儿,又是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与十娘一双两好、情投意合“。
这一头杜十娘与李甲情投意合,那一头老鸨气得牙痒痒。
在老鸨的眼里,杜十娘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哪来的胆子谈情说爱。
每天流连在温柔乡里的李甲,身上的钱包也是日渐消瘦。
老鸨合算着这公子哥钱花的差不多了,就想支走这个碍眼的家伙。
这边小两口你侬我侬,山盟海誓,一个不想离开你,一个是离不开你。
老鸨就发话说:“李公子只要你能三天之内,拿出三百两为十娘买赎身契,你俩就可以海枯石烂,红尘相伴”。
李甲虽说是富家子弟,但是游手好闲,不会赚钱也没存款,家里教条森严,父母也不会给他打这个钱。
短暂的自由
杜十娘就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也不过凑个半数,幸好李甲有个好哥们叫柳遇春,感动于杜十娘的真情,借了李甲一百五十两。
杜十娘终于得到她心心念念的自由。
杜十娘的心愿似乎是完成了,身边是良人,眼前是自由,就在要离开过向往的生活时,曾经的小姐妹在临行前送了一个百宝箱给她,她也没有打开,就这样杜十娘打算和李甲回家乡了。
但是,两人此时却是“同床异梦”。
李甲心想:“在外花天酒地,身无分文,还带了个她,我还哪有脸回家”?
杜十娘:“就算从此以后布衣荆叉,清贫如洗,又有什么可怕呢”?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杜十娘的自由只持续了仅仅几天。
这一天李甲怀着心事出去喝酒,正巧遇到另一个富家公子孙富,这个孙富心怀鬼胎,三两下就把李甲的心事套了出来。
他正垂涎杜十娘的美色,这会可让他找着了机会,于是孙富就提出,用五千两来换杜十娘。
杜十娘一颗心哇凉哇凉的,这一次她又成了赚钱的工具,一件随手可以转卖的货物。
于是杜十娘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百宝箱:
“啊,这是什么东西呀,是晶莹剔透的碧玉啊,这些可以买几十个杜十娘了吧”!
杜十娘就当着李甲的面,把一样又一样金银珠宝给扔进了河里,最后转身跳进了波涛中。
杜十娘的悲剧是必然的
杜十娘如此美丽聪慧的女子,她的恋人却是如此平庸。按照常规逻辑,这种恋情配对应归结为“命运多舛”、“遇人不淑”等,那样,杜十娘的悲剧人生就成为一个偶然或意外事件,不至于引发如此众多的感叹和唏嘘。
实际上,李甲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温柔敦厚的男人,杜十娘能看上他,自然有她的道理。但是问题不完全在于男人的品行高低,因为在一个注重家长权威、门第势力的社会里,个人的意志基本上无法与群体价值抗衡。
也不能说李甲就是个伪君子,只不过这种发自本能的爱一旦遇到强大的外部阻力,就会出现致命的崩塌。归根结底,杜十娘不是败于李甲对她没有稳定的爱情,而是败于严苛的社会规范根本就不能容纳他们的恋情。
李甲的两难问题是:要家族还是要恋人?如果不需要他作出这样艰难的选择,他自然可以成为一个志诚君子,但是一定要他在家族和恋人之间选择,他恐怕就只能做一个负心的情郎而回归家族了。
所以,杜十娘的悲剧决非偶然。对于许多人而言,这是相当艰难的、几乎没有办法作出的选择,如果一个人必须在父母与爱人之间选择,在孩子与恋人之间选择,在感情与尊严之间选择,在财富与自由之间选择……那么他会觉得这是一种严酷的刑罚。
李甲的冷漠与麻木也许就源于这里。诚然,他无法回避这种选择,但是他表现得或许太过轻松随意,这是让人无法原谅的。
杜十娘最为气愤和难以接受的恐怕也是这一点。李甲这样的人也说不上有多坏,但是他肯定是勇气不足,无法达到杜十娘对他的期望――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李甲本来就懦弱、没有主见,遇到孙富这样心怀叵测的小人,他的这种弱点就更加充分地暴露了出来。
严峻的现实让李甲不得不作出选择,杜十娘当然不希望自己是落选的那一个,但这只能是她的一相情愿。她想要得到的,并不是一份稳定的生活,而是对感情的强烈期待。她希望能够有人真心实意地爱恋她、尊重她,为此她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包括感情和财富。
杜十娘这样一个绝代佳人,拥有如此深沉炽热的情感,手里又握有如此巨大的财富,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作赌注,赌爱情的顺利、圆满。但遗憾的是,她彻底、全盘地输了。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结局,杜十娘自己首先就不能接受,她只有把万般烦恼与怨恨、不尽的怅惘和失落付之于涛涛江水的浩荡急流之中,任凭他人嗟叹惋惜。
杜十娘为什么会输?在这场爱情的保卫战中,是她不够聪明美丽、不够富有洒脱吗?问题当然不在于此。无论她怎样美丽、真诚,都无法与她所面对的现实抗衡,因为一个礼法严苛、等级森严的社会对于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人来说,是门户闭锁的,她想以自己的热情与真诚闯过关卡,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十娘沉下江去的不是"百宝箱",是人性,是道义,是良知,是人心,因为当时社会容不下这些东西,杜十娘始终没能躲开礼教的罗网,成为一个金钱和利益的牺牲品。
杜十娘,看错的不是李甲,而是看不透封建制度和礼教对人性的毒害和摧残,看不透金钱和利益对人间真情的践踏与戕灭。而李甲,孙富之辈,只是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而已!
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悲剧,唯一的亮点,就是那感于真情、慷慨解囊的柳遇春。
可悲的杜十娘, 可叹的一曲社会和人性的双重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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