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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对我细微的体贴和无怨的付出开始让我感到不安了，尤其在我们每次温存以后我总有一种负罪的感觉。我恨自己居然会如此不堪，难道那次街头的施舍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样子吗？不是，绝不是。我甚至将她对我的感情看作是一种报恩的方式了。于是，我开始对她淡漠了，她的好也不习惯了，她的一举一动也看不顺眼了。
我开始逃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芹安静地枕在我的怀里，看着她是那样的甜蜜，我却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痛。或许，爱情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只是她那简单而纯真的心很容易填补和满足。而此刻的我却好象有了一种东西被抓捏不住的感觉。我突然间对她说：“芹，你以后就别来了吧。”
她抬起头望着我，似乎在确定我一切正常后问我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总之你别来了。”
有些事情，你不用问为什么，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或许有些事情连提问的人自己都没有答案，你又何必问？
芹怔怔的盯着天花板，良久问我：“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我侧翻了一下身子，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芹迅速翻起身子穿好衣服，掩饰不住的呜咽也随之灌入我的耳膜。那一夜我没看表，也不知道她厂里有没有关门。但在我听到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的脸庞已潮湿得一塌糊涂。
芹有一个礼拜没有来了。身边的人会经常问起，我总会编织各种理由来搪塞。日子一天天煎熬的过着，我禁不住越来越想她了。礼拜那天，我一个人走了很多条我们从前走过的街。傍晚时候，我去了老乡的工地。
胖姨见了我还是咪咪的笑着：“怎么这么久没有来了啊？你女朋友倒来过两次，问起你，她说你忙。”我勉强笑笑，说：“是有点忙。”她似乎看出了什么，又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又笑笑，没有吱声。
有时候，人会做出令自己不由衷的事情。你很想去做一件事，但你却不会去做，宁愿自己忍受残酷的折磨。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而这时，我很想去找芹，看她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时光中煎熬。但我没有去。
星期天的街头特别喧嚣，我在仿然中来到了芹工厂对面的街头徘徊，直到店里的老伯用一种怯意的眼光望向我才悻悻离去。
突然间我想去喝酒，我没有酒量，只有一种即兴的酒兴。我来到街头拐角的一家小店胡乱要了一瓶白酒，然后将自己灌得像一滩烂泥。迷糊中我冲到街上拦了一台摩托，花了十块钱的代价叫他帮我托回走路不用一刻钟的厂里。同事们将稀烂的我扶回房间后，我已人事不醒了。
待我睁开眼睛后，天色已然朦胧，但令我惊喜的是我居然见到了芹。芹一把抱住我，我清晰的听到了她在呼喊我的名字，我终于确信这不是梦。而此时，她已泪流满面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你了！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离开了！”听到芹真挚的言语，我的脸庞已潮湿得一塌糊涂。
我和芹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她又如从前一样给我买来吃的；如从前一样像猫似的倦缩在我的胸膛睡觉；如从前一样挎着我的胳膊穿梭大街小巷；如从前一样见着她的好友微笑招手；如从前一样在胖姨面前嘻嘻哈哈；如从前一样登上楼顶将撕碎的纸片扔下看它们飘飘洒洒宛若翩迁的蝴蝶；如从前一样在我心烦时一声不吭；如从前一样在我快乐时捧着我的脸蛋亲吻我的额头。看着她微笑着，憧憬着，幸福着，我亦有了暂时的快乐。
美好的，总是短暂的。记得有人说过，人总是会变的。我不敢说我总是在变，但我还是会变，而真正不变的只有那颗无人能懂得的心。
在工厂完全瓦解以后，我也彻底失业了。那段时间我心里很乱，经济状况也大跌大落。
我于金钱和婚姻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则，要是你赚的钱只够养活自己，你就不应该结婚，因为你还不具备结婚的条件；要是你的钱够两个人花，你可以结婚；要是还有盈余的话，才可以想着要个孩子。（当然，并不是钱多就可以多养老婆多生孩子，但很多有钱人却给这一条添加了进去。）
事实上，现代的女性都很独立，不需要男人来养着，但作为一个男人，有具备这种条件的必要，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好男人。
在我失业的那段日子里，我开始恨自己了，我恨自己居然是个没用的男人，恨自己居然连背叛一个女人都不能彻底。而我也开始了对芹彻底的也是将她的心撕裂得遍体粼伤的背叛。
我去了另一个城镇的朋友那里，临走时，我对芹说，我走了，你不要找我，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芹泪流满面的对着我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答案。
看着芹，我心在滴血。
两个月以后，我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而这时离过年已不到一个月了。
过年放假的时候，我回到了和芹在一起的那个城镇，芹的工厂也放假了。我去了老乡的工地，也是人去屋空，只留下了一个看工地的老哥。
他告诉我说：“芹跟那个胖大姐走了，回湖南了。唉，可怜的孩子，家里又没了娘，就剩一个醉鬼老子，能到哪里去呢？”
两天后，爸打电话来说：“我们家来了一个女孩，胖姐带来的，说是你的女朋友，还帮着我烧饭······”
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悲哀，悲哀得无以忍受。我在心里说：芹，对不起，这辈子我注定要欠你的，因为我再也无法面对你。
那年过年，任家里的电话再三催促，我没有回去。
窗外的爆竹迭声叠起，人们在欢呼声中辞旧迎新，过完今天就可以看到千禧年的第一缕曙光了。而此刻，我一个人在悲凉的小屋里享受孤独，听着一首苍凉的歌：“千纸鹤，千颗心，在梦里飞......”
深圳的冬天没有雪，而我的心早已冰凉。
半年后，我又去到了老乡的工地，胖姨的脸上没有了咪咪的笑，她悻悻的告诉我：“芹和一个原来在我们工地上做工的工人结婚了，她说，嫁到我们那里只是为了想看到你。”那一刻，我的脸庞已潮湿得一塌糊涂。
这是我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梦，我将她捧在手心，不经意，碎得像翩迁的蝴蝶，美丽而脆弱。就似我这颗心，痛彻得是那么斑斓而真切。
四年后的一个冬天，芹背弃了和她相依四年的男人，消失在我家乡无尽的夜色中，带着绵绵的感伤和落寞，离开了她爱人生长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方向。
她走后，她的男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芹走了”。那一刻，我的世界顿时疑结。我无力的告诉他：“她没有来。”
他说：“我知道。为了我们，你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我无语。
他又说：“在芹的心里，真正爱过的人只有你，她经常会一个人呆呆的出神，好多次，在梦里呼喊你的名字。我嫉妒你，因为只有你得到了她的心，而这四年中我只是她的一个封面，里面的故事全都是你。”
我悚然泪下。
“但我已经很感激她了，她毕竟为我留下了一个孩子，这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也是感激你的，是你将她带到了我身边。”
挂了电话，我的脸庞已潮湿得一塌糊涂。
在这一段破落不堪的爱情里，受伤的不只有两个人，而罪孽深重的只是我。而此时，我却沉醉于另一个梦中。要不是芹的离去，我是否已给她忘了呢？
记得一位朋友说过：有些事不用想起，有些事不用忘记。于芹，我是不用想起的，因为她已深深刻在我的生命中，在有生命的日子里，我又怎能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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