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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马晋一
【一】
《西游记》原著第四回，有这样一个有趣情节。
孙悟空因玉帝封弼马温官小，便反下天庭，在花果山扯上一面大旗，自号“齐天大圣”，意欲和天比高。
玉帝闻悉，自然心恼，正欲点将下界缉拿之时，一贯的和事佬太白金星却站了出来。且看原著，金星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与他争斗，想一时不能收伏，凡又劳师动众，不若万岁大舍恩慈，还降招安旨意，就叫他做个齐天大圣，只加他个官衔，有官无禄便可。”
玉帝一听，觉着这个点子不错，便又借着台阶下，假意问道：“怎么唤作‘有官无禄’？”
金星顿了顿口，忙解释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管事，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住他的邪心，使其不生狂妄，海宇便得清宁也。”
从金星的话里，我们大约洞悉，原来天上神仙未必不食“人间烟火”。他们多有俸禄。
【二】
那么，神仙的俸禄又为何物呢？
原著第六回曾有隐晦托出。当时孙悟空已犯下滔天大祸，天庭布下天罗地网，将花果山围个水泄不通。与此同时，天庭高层也在紧锣密鼓地开会，商讨降猴对策。会上，观音就曾向玉帝面询妖猴的具体情况。玉帝便有如下反馈，“及至设会（蟠桃会），他乃无禄人员，不曾请他”。
可见，在某种意义上，蟠桃可以作为俸禄的载体，在特殊场合发放给神仙。而神仙们，虽无凡事烦恼，也享无上美景，但名曰“长生”，其实却要受五百年一度的“三灾”考验。蟠桃等可以提高免疫力的长生药，恰恰正是他们所需要。
更为微妙的是，蟠桃园里的蟠桃树也有等级分类。原著第五回，大圣府土地就曾说明，“土地道：“（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这其间，固然有物种自性使然，但从中也可看出天庭释放的某种信号，即神仙也分品级，上品食上等，中品食中等，下品食下等。似悟空这般没有编制的，自然就没有与会资格了。
【三】
有意思的是，天庭以食物等必需品用作俸禄发放，这种方式在人间也似曾相识。
譬如，在商品经济尚还不十分发达的西汉，有位名叫石奋的官员，为当时皇帝汉景帝戏称为“万石君”。何故如此称呼？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姓石。而是因为他官至太子太傅，俸禄两千石（读音实为“担”）。他还有四个儿子，同样当上两千石的大官。五个“两千石”加一块，故称“万石君”，以彰显家族官运亨通。
俸禄里的“两千石”，其实就是米的计量。官职不同，所得禄米亦不同。以西汉为例，官职共分十六级，最高级为“万石”，最低级为“斗食”，其间又可分为三个层次，即斗食至比两百石为低级，两百石至比六百石为中级，六百石以上为高级。可见，以食物代替俸禄，应看做神界和人界的某种制度互通。同理，若对蟠桃会上官员进行定级，也可有趣地将他们分为“三千年桃”、“六千年桃”、“九千年桃”官员。
此外，天庭除了蟠桃的发放，太上老君所炼金丹，也可看作俸禄的一种代偿产品。这在原著第五回，老君自我免责声明里就有提到，“老道宫中，炼了些九转金丹，伺候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
【四】
值得一提的是，西汉时期，朝廷除了给官员定期发放禄米，也会不定期地发放俸钱，但这不成定制。而神话世界的神仙，除了获得蟠桃、金丹等实物，可有获取其他财物的途径呢？
其实也有！
按照《西游记》描述，玉帝在天庭的建制，其实同封建帝王一样的。除了一部分凌霄殿参与议事的中高级官员，手下还一大批低级官员（如土地爷）以及十万天兵等。尤其，天庭为了对人界实施控制，会采取至上而下的联动方式，譬如，玉帝会定期巡游（凤仙郡一案，郡首曾有不敬天的举动，被玉帝发现，并惩戒数年无雨）。但更多的是，地级官员的配置。譬如原著四十回，就有“十里一山神，十里一土地”的说法。可见，玉帝擅用土地、山神以监察民风。而在民间传说里，玉帝还在每户人家设一灶王爷，监督家人行为。但世人呢，往往会在灶台上摆一些糖果、香火，以使灶王爷们向天庭汇报时，能够美言几句。而这些糖果，便可看作是基层神职人员的俸禄了（这些人员是无缘蟠桃会的，享受不到官方补贴），当然，这些俸禄主要来自于凡间的供养，而非天庭统拨。
同样，在《西游记》第十回，唐太宗地府周游之时，途径枉死城，遭遇恶鬼挡道，判官崔珏便有暗示，“阳间有一人（河南开封府人相良），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可见，阳间人烧的纸钱，可转变为地府职员的俸禄。另在原著第三回，孙悟空学艺归来，想要一件称心兵器，猴将们就张罗出主意，“东海龙宫宝贝多，大王大可索要一件”。龙宫多宝的来源之一，便是龙王展控一方云雨，民间多有祭祀。这些，之于龙宫而言，大抵也是一种变相的开源，也可看作俸禄的一项变种。
诸上这些，均可作为神仙俸禄的附加来源。这里就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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